接著,視線在右下角的名諱官印上一掃,微微揚眉,“按官場的規矩,就是請我參觀官學,也該是安撫使衙門、知府衙門上劄子,怎麼是陳同知一人的劄子?”穆安之倒願意參觀官學,不過,陳同知你這事辦的程序有些不對。你這明擺著越階行事,找著被上官收拾哪。
胡安黎笑著把早上的事說了,“陳同知來得早,這幾天都是要銀子的事,跟他說原是想讓他知難而返。他當真機伶,立刻重寫了一張遞上來了。他身為同知,原就管著官學的事。何況看他那樣機伶,杜大人和屬下也便沒說什麼。”
那程序是否正確的事我便不理了,穆安之笑,你們這內書館同門哪,“把這劄子回了,明天咱們過去官學瞧瞧。”
胡安黎應一聲,打發人將這劄子回了知府衙門。
中午廚下送來食盒,侍從們輕手輕腳的打開,裡麵濃鬱的飯菜香傳來。北疆這裡牛羊肉是極豐裕的,便是馬肉也不稀奇。難得的是合了菌子一起燒的,如華長史上些年紀的人就喜歡吃這肉湯煨的透透的軟乎乎滑溜溜的菌子。鮮嫩的綠葉菜是沒有了,但也有易保存的蘿卜白菜,還有水發的嫩豆芽、新磨的水豆腐,剛一到新伊,他們的夥食縱不比在帝都時講究,也恢複了八九成。
飯菜自然是穆安之的最豐盛,但杜長史華長史的不過少兩盤菜罷了,杜長史見更有蒸的顏色如雪的芋頭,邊兒上搭配了一碟淡黃色的白砂糖。
杜長史拿著帕子擦手,瞥見一眼不禁問,“這可難得,這時節哪兒來的芋頭啊?”
過來送大食盒的小凡說,“白大人送來的,說是沙州那裡的商家早早的運過來,存在窖裡,冬天便能拿出來吃了。”
“我要是沒媳婦,都想去直隸尋房媳婦了。”杜長史感慨著。王妃、白大人都是直隸那邊兒的姑娘。
他這話音還未落地,胡安黎華長史都瞪著眼睛看向他,意思是,你啥時有媳婦了?
穆安之忍俊不禁,杜長史對他倆道,“就是還沒辦親事,心裡已有人選了。”
胡安黎打聽起來,“我還說你都有媳婦了,我這裡一張帖子都沒收到,你這是打算與我絕交麼?”又問,“誰呀?哪家的小姐?沒聽你說過啊。”把華長史的心裡話都問出來了。
穆安之將帕子整整齊齊的折好放回袖子,坐在穆安之左首,噎胡安黎一句,“不告訴你!”
為防胡安黎追問,杜長史換個話題,“殿下明日要去官學,得先預備下賞賜了。“
穆安之接過小易捧上的銀筷,擺擺手示意小易去用飯,與杜長史道,“藍三呢?他不是帶了許多書卷麼,小杜你去問問他,願不願意捐一些給書院。還有我帶來的禦製新書,也帶一些過去。官學有多少人,先生們各賜一套文房四寶,學子們一人一份筆墨吧。”
“殿下,不妨把藍三爺一塊帶去,我看他是個很喜歡治學的人。”藍三爺身邊還有幾個跟他很合得來的落第秀才,屬於那種才學不咋地,但每天之乎者也,這些人也不好白吃糧,提到官學,杜長史立刻給他們尋了好去處。
穆安之眼睛露出一絲笑,“好。”
陳簡也沒想到王府給的回音這麼快,不禁暗道,怪道人說朝中有人好做官。我倆師兄在殿下跟前,我這事兒成不成的,殿下都能立碼看見。
不過,藍三這會兒也想到了,請殿下參觀官學,可以唐安撫使出麵,可以裴知府出麵,萬不該他這個同知先露頭。
陳簡交還王府給的回複劄子,先跟裴如玉賠罪,把事情做個解釋,“當時也是靈機一動,想著如今要錢的劄子那麼多,咱們官學的事遞上去,怕是既沒旁人的急也沒旁人的要緊。下官就想,不如換個辦法,請殿下來官學看看。殿下看到咱們難處,怎麼也得慷慨解囊。一時就失了禮數,擅自做主,還請大人原諒。”
“我說嘛,讓你去要錢的,怎麼換了參觀官學的事。”裴如玉笑,“這事既成了,就原諒你。”言下之意,你再自作主張也沒事,要是不成,我就不原諒了。
陳簡連忙謝過裴大人,知道裴大人這樣的上官在官場上也是寥若晨星不多見的,裴如玉道,“你親自去趟安撫使衙門,跟唐大人把事情說明白,彆閃著唐大人。”
陳簡道,“我這就去辦。”
裴如玉點點頭。
唐大人可不險些被閃著麼,心說自從你們一個個來了北疆,腦袋瓜子倒是都挺好使,可辦起事來全然不懂官場規則,偏一個個後台硬的很,老子不心胸如海的海涵著還能怎麼著!
不過嘛,唐大人看向恭恭敬敬的陳簡,臉上恢複笑容,親自扶起一臉自責的陳簡,笑道,“隨機應變是好事,我平生最愛你們這樣的伶俐少年,時常聽阿墨提起你,你跟阿墨是好友,那就如我的子侄是一樣的。坐下說話。”
非但沒有半句怪罪的話,反是問陳簡來北疆可有什麼不適,如今在知府衙門一切可好?留陳簡吃過茶點,方讓他回官學準備明天王爺駕到的事了。陳簡離開安撫使衙門時真心覺著,這位唐大人當真如小寶所言,脾氣好的不得了啊!哎,我這倆缺德師兄……也不給我提個醒……
唐安撫使打發走了陳簡,心裡對陳簡的恭敬倒還滿意,起碼沒有仗著家勢便無視上官。嗯,既然這小子這麼會要銀子,以後再有弄銀子的事,也交給他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