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國公接過信,神色中卻是透著輕鬆,“是想著三殿下就藩,臣方去信叮囑他幾句。他不與臣來往多年,臣也曾想這信他不一定會看,可臣身為叔叔,心裡總是記掛的。如今這信經三殿下的折子退回,臣總算放心了。可見文嘉與三殿下君臣相和,相處融洽。”
穆宣帝道,“是啊。老三折子上就是抱怨北疆軍械多有不足,請朝廷下撥些個,你怎麼看?”
“這些年北疆未有戰事,在役兵卒約有十萬,駐邊是足夠的,兵甲之類想是以往舊物。這幾年北疆開始有些不太平,想是承平日久,人心生變。臣讓兵部開始籌備,希望明年能儘早撥下去。”陸國公說。
“行,就這麼辦吧。”穆宣帝打發陸國公下去。
一時,內侍悄聲稟道,“陸國公去了東宮。”
穆宣帝起身,“去慈恩宮。”
自穆安之一家就藩後,藍太後便點撥著太子妃學習宮務,奈何太子妃如今有身孕,也不好太過勞累。故而,宮務大部分仍在藍太後手上。
藍太後見到皇帝兒子過來,自然高興,笑道,“是不是聞到我這裡的好羊肉香了?”
“可不是麼,聽內務司的人說這次西北的羊很肥美。”穆安之在新伊安置下來後就寫了請安折子,連帶陸國公給陸侯的私信一塊兒令信使捎了回來,兼帶還有孝敬宮中的許多東西。不過多是些西北土物,雖不值什麼,也是穆安之的心意。
“阿慎自然是挑上上好的肥羊送來。玉華信上說,他們是到新伊的路上,在北疆部落現買的肥羊,說這羊喝的是天山上的雪水長大,滋味兒比尋常的西北羊要好。”藍太後笑著拉皇帝兒子與自己同坐,“玉華信上是說一切都好,阿慎折子上怎麼說的?新伊那地方寒苦些。”
“沒什麼事,他們剛到,安置在舊時北疆王宮,倒是省了一筆建王府的開銷。”穆宣帝說。
藍太後神神秘秘地,“可是有件喜事,阿慎大概沒跟皇帝說。”
“什麼事?”穆宣帝其實心情不怎麼好,但看母親這樣一幅著實有大喜事的模樣,也不禁來了興趣。
“玉華說,她到王宮的第二天,晚上就做了個特彆吉利的夢,夢到一頭麒麟騰雲駕霧,涉水而來。她問了年長的女眷,都說是個胎夢。”藍太後放下重重心事般問穆宣帝,“你說這是不是個好夢?”
“麒麟送子,自然是好夢!”穆宣帝笑,“若能應了這夢,母後也能放心了。”
“不隻是我,難道你不記掛。”尋常人家孩子成親三年無子,家裡都得著急,何況是皇家。
“記掛也沒用,老三那性子,他又不要姬妾。”穆宣帝自然願意多子多孫,“母後隻管備下給重孫的賞賜,我看這事八九不離十。”皇家雖然經常人造祥瑞,人造胎夢,但不管這夢是真是假,隻要皇孫是真的,就是喜事一件!穆宣帝笑,“看來是要多喝幾杯。”
“我讓人燙好酒。”藍太後道,“咱們這裡尚未入冬,北疆已是冰雪早至。”
今日傍晚在慈恩宮用膳,穆宣帝晚上也未召幸宮嬪,便在昭德宮偏殿就寢。太子昏定時提及陸國公過去東宮的事,奉上穆宣帝漱口用的藥茶,太子道,“舅舅把那信給我看,聽說父皇、三弟都沒看,我就打開來看了看。”
穆宣帝漱過口,問,“如何?”
“跟我猜的出入不大,都是些讓陸侯與三弟好生相處的話。”太子說。
“你猜?”
“陸侯與國公府一向冷淡,舅舅就是寫信也不可能有什麼離了格的話,又趕在三弟就藩的當口,不寫這些話能寫什麼?”太子的話引的穆宣帝露出個笑意,太子道,“我隻是覺著,舅舅這信寫的有些多餘。”
“多餘在哪兒?”
“他與陸侯這些年也未曾親近,何必在這時寫這樣一封信去提點陸侯呢?陸侯是朝廷功侯,在朝多年,自知輕重。論地位,兩人都是朝中重臣。陸侯官位與舅舅比肩,並不需要這提點啊。”
穆宣帝笑了笑,拍拍身邊軟榻,太子坐下,穆宣帝握住太子的手,“當年,陸家兄弟人稱陸氏雙傑,你大舅舅陸伯辛戰功顯赫,舊勳新貴,無不歎服。”
“世上的人是不一樣的,小寶少時讀書懶散,我曾問他,你這書讀的不通,以後怎麼辦?小寶跟我說,他娘是長公主、他舅是皇帝、他一堆的表哥表弟都是皇子,他書讀的通不通,都過得日子。”穆宣帝說,“小寶看著有些笨,其實是個難得的通透豁達性情。有人天生容易接受旁人比自己強,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這是世間常理。可有的人不一樣,仲明雖然一直不說,可我知道,當年有人說陸氏雙傑,其實名不符實。這些名號綽號,不過是坊間議論而已,他卻是一直在意的。”
“他希望世人明白,陸家不隻有陸伯辛,他並不比他的兄長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