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璽記石頭與水!
第三一二章
托嘉祥公主的福,鎮南王太子甫一來帝都便得一無禮名聲。而且,這名聲還扣的嚴絲合縫。這回可不是嘉祥公主刁蠻霸道,嘉祥公主堂堂嫡公主,你一藩國王太子,自然該給我家公主讓路的。
這就是朝廷現在的主流思想。
當然,主流之外也有支流。
譬如,也有人提出,人家鎮南王太子畢竟遠來是客,讓一步也無妨。
提出這種看法的也不是旁人,便是被穆安之派來帝都給穆宣帝送萬壽禮的唐學士。說來唐學士真是倍受重用,先前就被穆安之派往彩雲部為正使,如今送壽禮的重要差使,穆安之認為,北疆旁的人份量都不夠,獨有唐師傅最為合適。
雖則唐學士去歲才到的北疆,卻也無比相信帝都的繁華,帝都的陛下。所以,穆安之甫一提及此事,唐學士沒有一絲遲疑的應了。
事實穆安之根本沒想過給穆宣帝送壽禮的事,今年北疆兩場戰事,還有新開起來的市集貿易,諸人無不忙的人仰馬翻,穆安之就想省了這一遭。他不提,裴如玉杜長史華長史都記著哪,用裴如玉私下的話說,“裝也裝個孝子賢孫的樣兒。”
穆安之拗不過大家夥,隻得破費了這一筆,又一想,唐學士瞧著礙眼,便把人給派回來了。隨唐學士一並回到帝得了的仍然是他的長子唐謙,唐太太並未隨夫回帝都,她推說身上不好,實際是嫌路遠累乏,隻管給兒子收拾好行禮,又叮囑兒子一番話,打發兒子隨唐學士回帝都獻壽禮。
可惜的是,唐學士帶回的有關北疆的信息,竟不比兩位駙馬更多。太子依舊客套親近的賜了這位有緣無份唐先生一些筆墨紙硯、朝廷印的新書,便將人打發走了。
誰也沒想到唐學士還就鎮南王太子與嘉祥公主爭路之事要發表高論,太子算是明白他為何不得穆安之的喜歡了。
倘還是以往的那個穆安之,必然是奉唐學士之言如圭臬的。事實也如此,先前穆安之的確是個凡事寧可自己讓三分的文雅性情,就如今這甫一就藩便發動兩場戰事的穆安之,如今看得上唐學士的虛偽。
太子感慨,把唐學士派到北疆,沒能羈絆住老三,倒是給他送了一件挺稱手的工具,很有用處嘛。
將中午陽光璀璨的落在太子月白的錦袍上,太子持花剪輕輕剪去開敗的薔薇花枝,順手一並除去細弱旁枝,以及這一年開花稀疏的粗壯枝條,留下的是不多的幾條主枝。花枝花葉紛紛墜落,有一些不小心掛在太子錦袍下擺,一隻胖出圓窩窩的小手小心的替父親捏去袍擺上的花葉,小家夥顯然是有經驗的,薔薇枝多刺,所以,他圓溜溜的黑眼睛瞅的仔細,捏著花枝的手也小心翼翼,以免被花刺刺傷。
“父親,要剪掉這麼多嗎?”小家夥歪著腦袋,黑白分明的眼睛撲閃撲閃充滿靈氣,很擔憂的問,“明年還會開花麼?”
“隻有剪掉這些多餘的枝條,明年花才會開的更多更好。”太子摸摸兒子的頭,耐心的用儘量簡單的話告訴兒子修剪花枝的道理,什麼樣的是要剪掉的,什麼樣的是花留下來的。
修剪好之後,太子還給花施了些肥料,舀了水澆的透透的。
然後,父子倆回東宮時袍擺都沾了半濕。太子妃正在和嘉祥公主說話,見父子倆的模樣,笑著迎上前,嗔怪的問,“這是玩兒什麼去了?看衣裳都濕了。”
穆宇驕傲的大聲回答,“母親,我幫父親澆花了!”
太子臉上掛著笑,“是啊,阿宇幫我好大的忙。”
於是,小家夥更得意了。
嘉祥公主很喜歡侄子,她懷裡抱著太子與太子妃的次子,走的就慢一些。穆宇顯然也很喜歡姑姑,高興的喊著“姑姑”跑過去,抱著小拳頭給姑姑行禮,“姑姑好,給姑姑請安!”
大宮人捧來乾淨外袍,屋裡沒外人,太子與兒子就一起換了,太子順嘴問,“你怎麼來了?”
“看大哥這話說的,難不成大婚後我還不能回宮了?”嘉祥公主不服氣的反問。
“我豈是這個意思,你跟妹夫新婚燕爾的,自然應當在一處。”嘉悅公主剛成親的時候,十天半月不往宮裡來,跟駙馬好的不成。提到這個,嘉祥公主嘟嘟嘴巴,“駙馬倒是想跟我在一處,他不得當差啊。”
“我知道妹夫得當差,可這成了親,你得多關心妹夫,你來宮裡,中午可有打發人給妹夫送午膳?”太子問。
“這我能想不到,我跟皇祖母說了,中午提前令壽膳房做幾樣駙馬愛吃的,到時給駙馬送去。”嘉祥公主見哥哥換好衣裳,說,“哥,你過來,咱們坐著說話,我有事跟你商量。”
一張橫榻,太子與嘉祥公主各坐一畔,太子妃給長子整理著小袍子,說,“我看阿宇這臉也花了,我去給他洗洗。”又道,“妹妹,把二郎給我,他該吃奶了。”
嘉祥公主便把小侄子遞給太子妃嫂子,太子一見媳婦帶著兒子們都退了,便知嘉祥公主要說的是件難事。太子有些好奇,“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是駙馬的官位。”嘉祥公主掰開個內務司新供上的蜜橘,遞給兄長一半,“駙馬先時在龍虎營任四品,這官位也太低了,哥你跟父皇商量商量,怎麼也給駙馬提一提,起碼提到三品。”
太子險沒叫橘子噎著,忍笑問她,“你這事跟妹夫商量過沒有?”
“我也是來宮裡路上才想到的。這事不用商量,他必定依我的。”嘉祥公主得意炫耀,“昨天他就把自己的私房都給我收著了。”
“哎喲,那你可發財了。”太子打趣妹妹,想著秦廷瞧著寡言的性情,倒當真挺會哄媳婦。
“發什麼財呀,當差這些年,積蓄就幾百兩,我倒不是嫌駙馬窮,我就往秦家去了一趟,就看出來了。我家那老公公不行,特愛擺臭架子,婆婆軟的跟麵條似的,大話不敢說一句。駙馬為人就太實誠,愚忠愚孝的樣兒。他當差比我家二小叔子早三年,品階跟小叔子一樣,可見公婆還偏心。我想好了,先把駙馬品階提上去,過個一二年,就讓我家老公公致仕,反正他年紀也不小,介時就讓駙馬管龍虎營。我的駙馬,做個正二品難道不行?”嘉祥公主直直的問她哥,大有她哥敢說個“不”字,她就絕不罷休的模樣。
“行行,這怎麼會不行。”太子心說,我這妹妹雖說為人直接,也常辦些二百五的事,正經摟好處時說的話也不全然不占理。太子難道不想秦廷掌龍虎營,他比誰都想,倘不是看重秦廷,太子焉肯以親妹下嫁,他也就這一個同胞妹妹。
“哥,你這可是應了啊!”嘉祥公主立刻打蛇隨棍上,將話說死。
“應了應了。隻是你彆急,我與父皇還能虧待妹夫,可自來官位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我總會替妹夫籌劃。”太子說。
“隻要哥你把這事放心上就行。”嘉祥公主眉開眼笑,轉念又給自己描畫了一番,“這也不是給駙馬要官位,你不知道駙馬當差多用心,他可認真了,哪天都是不入夜不回家的。彆人當官為發財,他連俸祿都是交給家裡的,不然哪兒能隻這麼點兒積蓄。這樣的實誠人可不好找。”嘉祥公主一幅哥你遇著是你運道好的模樣,太子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是,都是我妹妹說的對。”
嘉祥公主不覺如何,也笑了。反正天底下的官都是她娘家的,她來給丈夫要個官兒怎麼了,丈夫又不是才乾不足當不起。
太子問,“駙馬沒什麼資財,前番到北疆還給你置了許多禮,他哪兒來的錢啊?”
“駙馬隻是清廉,又不傻,出門總有商賈附行,前番穆安之不就靠這手段賺不少麼,駙馬跟姚姐夫有樣學樣,非但一路上花銷有了,還置辦了許多東西。那些玉石珠寶都是在北疆市場換的,聽駙馬說,同樣的玉石珠寶,也隻有帝都十之一二的價錢。”嘉祥公主感慨,“我原還以為北疆是個窮僻地界兒,現在穆安之可發財了。”
“那是你三哥,豈可直呼姓名。”太子糾正妹妹。
“反正我跟他不對眼,他也跟我不對眼。我大婚,他都沒送賀禮。”
“你倆真是冤家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