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有喜,風光再嫁!
李慧芝不做聲,推開十六娘的手,轉身就要走。
“你怎麼能就這麼走了?我好不容易見到他,卻如此的狼狽……”十六娘在她身邊,壓低的聲音就快要哭出來。
李慧芝不耐煩,“我不走乾什麼?站在這裡和你一起丟人現眼?”
十六娘倒退一步,“你說什麼?”
李慧芝猛的想到了什麼,卻突然收回了邁出的腳步,她轉過身,將散落在臉前的頭發彆到耳後,抬眼向周圍看了一圈。
她的目光落在越王李泰的身上,微微一笑。
雲公子不是叫她挑撥他們不合麼?
“我們女子的箭術比不過景將軍,這有什麼丟人的?我哥哥來了,不若叫哥哥幫我們,和景將軍比試比試?”李慧芝聲音不大,還柔柔弱弱的,可她一開口周遭恰好一靜。
她這聲音,叫離得近的人都聽得清楚。
眾人的目光也隨之落在越王的身上。
李泰將眼睛微微一眯,“我幫你們比試?”
李慧芝嬌柔一笑,“哥哥以為不妥麼?”
李泰抿唇,淡淡的看了景延年和他護在懷中的蕭玉琢一眼。
他嘴角彎起的弧度似乎略有幾分苦澀。
“我為什麼要幫你們?好助長你們不懂事胡作非為的氣勢麼?”越王語調平緩,似乎並無斥責之意。
可他的話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周圍又是一陣喝彩聲。
蕭十六娘臉色難看,目瞪口呆的看著李慧芝,“他是你哥哥,為什麼不幫你說話?”
李慧芝暗自咬牙切齒,臉上卻還掛著笑,“不過是春日射柳的遊戲罷了,哥哥和眾位似乎也太較真了吧?不過是玩一玩,眾位且不見,十六娘射箭之前,就是怕會誤傷人,所以將箭尖都給去掉了麼?”
“若是怕誤傷,何不對著沒有人的柳樹?偏我家娘子站在哪棵柳樹下,你們就要往那棵柳樹下頭射?究竟是射柳還是射人?你們不必狡辯,大家都長著眼睛呢!六公主莫不是以為眾人都昏聵糊塗?”梅香立時叫道。
附和聲連成一片。
李慧芝和蕭十六娘站在人群之中孤立無援。
蕭十六娘窘迫又惱怒,“莫不是你騙我?你哥哥根本就……”
“哥哥!”李慧芝打斷十六娘的低聲質問,微微抬高了音調,“不管是誤傷也好,姐妹之間的爭執也好。如今吃了虧的乃是你的妹妹和十六娘,哥哥究竟心疼誰?”
她這話一問出口。
周圍立時一靜。
眾人的目光在李泰和蕭玉琢之間徘徊。
這種男男女女之間的八卦話題,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是最引人注目的。
往往是那有問題的夫妻雙方還未有所反應呢,倒是看熱鬨的人,比當事人還要激動,還要憤憤不平。
眾人的八卦之火,立時被李慧芝意有所指的一句話給勾了起來。
景延年臉色也不好看。
梅香恨不得衝上去直接撕了李慧芝的嘴。
可她畢竟是公主,真當著眾人的麵做了什麼,不但這一盆子臟水就隻能這麼硬生生的叫她潑在娘子身上了,隻怕將來聖上責怪下來,罰得也是娘子。
李泰如何回答,倒成了此時的關鍵。
眾人在心中猜測之時。
李泰垂眸一笑。“美人兒們爭鬨,不論是那方受傷吃虧,我都是要心疼的。偏你這樣的妹妹,叫我心疼不起來。”
周遭人驚訝的啊了一聲。
原以為李泰如今的選擇,隻能說心疼他這妹妹了。
沒曾想,他竟反其道而行之。
眾人此時好奇打量的目光,則全然落在了李慧芝的身上。
李慧芝臉上如開了染坊一般,又紅又紫的,好不精彩。
“你脖子不疼了?唉,若非你不懂事,一再教你,你卻一再的不長記性,哥哥還真是應該心疼你的,如今你這般,叫人想疼你,又如何疼的起來?”李泰臉上在笑,聲音卻陰沉沉的,聽來隻覺有陰雲籠罩,“人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你怎麼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呢?”
那日在周昭儀的殿中,他險些將她掐死的感覺立時重現在李慧芝腦海之中,那種瀕死的絕望,喘不上氣的痛苦。
好似瞬間將她湮沒了。
她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妹妹,可要好好愛惜自己,人的命,有時候可是很脆弱的。”李泰說完,也不管眾人好奇猜測的目光,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離去之前,他甚至看都沒有往蕭玉琢身上再看一眼。
眾人看著景延年將蕭玉琢護的嚴嚴實實的,也不敢妄自揣測,便是揣測也不敢宣之於口。
景延年扶著蕭玉琢的手,半托著她的腰,“去歇會兒吧,祭日的禮儀已經結束了,我可好好陪著你了。”
這溫情脈脈的話,簡直不像是那個冷臉鐵麵的景將軍能說出來的。
見爭鬨的雙方,一方已經離開。
周遭看熱鬨的人也漸漸散去。
蕭十六娘咬牙切齒的看著李慧芝。抬手指著她道“原來你一直以來都是騙我!”
“我騙你什麼了?”李慧芝從地上起來,冷冷看著她。
蕭十六娘被她狠厲的眼神給唬住,手不敢指著她的鼻尖,隻好指著一旁道,“你跟越王的關係根本就不好,越王根本就沒把你這個妹妹放在眼中!你還騙我說,能幫我給他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李慧芝冷笑一聲,“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和他關係很好了?是你自以為是,以為我是他妹妹,便可以借著親近我而親近他。至於不可磨滅的印象,嗬嗬,以為經過了今天這件事,你在我哥哥心中的印象,還不夠深刻麼?”
蕭十六娘被她氣得更添絕望,她紅著眼圈,抿著嘴,想罵不敢罵,想打不敢打。
她憋了半天,突然衝上去,從李慧芝身後宮女的手中,奪下那隻裝了春牛點心的盒子,啪的扔在地上。
尚覺不解氣,又狠狠踢了兩腳。
“我還送你東西?你配要嗎?你不配!根本不配!”蕭十六娘哭著跑走。
還有人往這邊看。
皆被李慧芝陰沉沉的目光給一一瞪了回去。
李慧芝身後宮女玲瓏小心翼翼的上前,“公主……回、回宮吧?”
李慧芝僵硬的站著,仰頭看著天上春日的太陽。
陽光明媚,萬裡無雲,湛藍湛藍的天,本該有高闊之感。
她卻隻覺羞憤壓抑,心中充滿了嫉妒,怨恨,“回宮?受了人欺辱,就這樣狼狽的躲回宮裡去?就好像龜縮進殼子裡?”
玲瓏不敢說話,隻覺她此時麵目都猙獰了起來。
“我才不會怕她!我才不會縮進殼子裡!”李慧芝冷冷的看著蕭玉琢離開的方向,“你敢欺辱我,我必十倍百倍的奉還給你!我不好過,你也休想好過!”
她忽而轉身向後跑去。
“公主去哪兒?”玲瓏大驚。
李慧芝拽過一匹馬,翻身上馬,回頭惡狠狠道“你先回宮,彆跟著我!”
玲瓏嚇得愣在了原地。
眼睜睜看著她策馬而去。
蕭玉琢雖然已經和景延年離開那射柳之地,卻也沒忘了關注李慧芝。
大概被她算計的多了,就會不由自主的留意著她,見她瘋狂的離去。
她散亂著長發騎在馬背上,發絲隨著風亂舞,樣子還真有幾分駭人的癲狂。
蕭玉琢心頭難安,“她……會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畢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真逼瘋了李慧芝,她那狠毒的心腸,還真叫人遍體生寒。
“我已叫人盯著她。”景延年抬手輕輕的撫摸著她鬢邊碎發,“不必擔心。”
蕭玉琢難得溫順的點了點頭,“好。”
李慧芝策馬離開東郊,直奔長安城中。
長安城的人大約都去東郊祭日遊玩了。
城中原本該擁擠的街道上,今日卻並沒有什麼人。
她縱馬狂奔。一路都未遇到什麼阻礙。
“籲——”的一聲,她將馬停在雲頂賭坊的後門門外。
平日裡看起來嬌柔軟弱的李慧芝,騎馬倒是騎得很不錯。
她上前抬起拳頭,咚咚的砸在雲頂賭坊的門上。
裡頭有人罵道“這麼著急,尋死呢?門都要給你砸爛啦!”
李慧芝心頭隱隱覺得不安,她回頭一看,巷子裡安安靜靜,並沒有人影。
可她怎麼覺得,好似有一雙眼睛,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盯著她呢?
她又四下看去。
什麼都沒發現。
也許是適才太過緊張,所以比較敏感?
後門刷的一聲被人從裡頭拉開,“找死……”
“我要見雲公子。”李慧芝懶得理會罵罵咧咧的小二。
小二上下打量她,皺眉猶豫。
“滾開!”李慧芝抬腳踢了那小二一下。
側身進門。
能知道雲公子。想來這人不簡單?
小二歪了歪腦袋,連忙將門關上。
小二不認得李慧芝,管事兒的卻不陌生。
交代了那小二兩句,便親自帶著李慧芝去了賭坊三樓。
李慧芝站在這光線昏暗的房間裡,隻覺自己的心正一點點的往下沉。
來時路上她整個胸腔裡都燃燒著羞憤惱怒,這會兒似乎才漸漸的冷卻下來。
她暗自責怪自己太衝動了,這雲公子又沒有真正的幫過她什麼,不過是給了她五千貫,卻還像打發要飯的一樣。
她來找雲公子,雲公子會幫她麼?
會不會又像上次一樣嘲弄她?
李慧芝覺得自己實在太冒險了,心下正犯嘀咕的時候。
雲公子從一旁的屋子裡走了進來。
李慧芝暗自吸了一口氣。
“六公主今日不請自來,可是有什麼……呃,你這發型?”雲公子帶著紅色的大麵,緊盯著李慧芝散亂頭發。
看了一陣子,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整個昏暗的房間裡,充斥著他狂放的笑聲,更叫人覺得膽戰心驚。
“六公主突然到來,怕是又被人欺負了吧?這次是誰?竟把你欺負成了這幅模樣?”
雲公子問完,又忍不住笑起來。
他笑的捂著肚子坐在了胡床上。
李慧芝臉麵尷尬,心頭更添惱怒,“是,我被人欺負,與你有什麼好處?若不是時時都記著雲公子的交代,尋到機會,便要挑唆越王和景將軍之間的矛盾,我何至於被欺負成這樣?”
“又是被蕭玉琢欺負了?”雲公子眯眼問道。
“蕭玉琢身邊有景將軍護著。景將軍如今正緊張著她肚子裡的那塊肉,可我身邊有誰幫我?雲公子想叫我做事,可從來不對我施以援手,”李慧芝重重的哼了一聲,“就叫我一個小女子來和這麼些人鬥麼?”
雲公子眯眼看她,沒有說話。
“若隻有一個蕭玉琢,我早就把她玩弄的死去活來。可雲公子圖謀的,必定不是一個小女子的性命,雲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身邊就沒有什麼人手資源麼?”李慧芝笑了一聲,“若隻靠我一個小女子這裡挑撥,我看雲公子也彆做什麼大事了,趁早放棄。好好經營自己的賭坊,也不少一口飯吃!”
雲公子身邊隨從一聽這話,立時就怒了,上前就要賞給李慧芝一個耳光。
雲公子倒是嗬嗬一笑,攔住了那隨從。
“跟一個小娘子,計較什麼?小孩子不懂事。”
雲公子大麵之後的目光,深深的釘在李慧芝身上。
李慧芝渾身不自在,她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
但似乎並沒有什麼用處。
雲公子的臉,她看不見,他的眼神她也看不甚清楚。
可自己站在這裡,一舉一動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這完全不對等的關係,叫李慧芝心頭越發忐忑不定。
“你……你若要幫我。我自然也會幫你,你若不肯幫我,那我……”
“你不就是想要幫手麼?”雲公子緩緩開口,“我還真有個人要介紹給你認識。”
李慧芝微微一愣。
上次為他要點兒錢,他都不肯給。
這次問他要人,他到這麼大方?
“有位郎君,仰慕六公主已久,早就想結識公主。可我怕他是個粗人,再唐突了公主。所以一直沒有跟公主提及。”雲公子笑了一聲,“既然公主如今求到我麵前來了,我也不好在藏著掖著。”
“什麼人?”李慧芝嚇了一跳,心跳都不由快起來。
“絕對是公主的一大助力,不管公主是想叫蕭玉琢死也好。叫她過的不自在點兒也好,”雲公子嗬嗬一聲,“都任憑你。”
“這般厲害的人物?”李慧芝心中狐疑,並不相信。
正如她先前所言,蕭玉琢沒什麼不好對付的,那就是個咋咋呼呼沒心沒肺的人。
就算現在安分一些了,也是因為她弄丟了郡主的頭銜,沒有依仗了。
可她運氣好,有個當長公主的娘,肚子裡還揣了景延年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