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看了一眼茶碗,喝都沒喝就站了起來問道。
“納,隻有這樣,才是真正的輕賦稅,不止是官員、皇親國戚,甚至是朕的皇店,也要納稅,屬於皇家的田地,也要納稅。”
頓了一下,朱祁鈺看向王直,繼續道“王卿,說出你的疑慮,不要畏畏縮縮的。”
聞言,王直心裡一咬牙,一跺腳,說道“天下學子,武勳,十年寒窗乃至戰場用命,若不能免其稅役,那讀書殺敵又有何用?”
“王卿的意思是,飽讀聖賢書,為的不是治國平天下,是這特權了?”
朱祁鈺揚起嘴角,沒等王直回答,便繼續道“當然,人之常情,可是,王卿,學子中舉後免稅,那軍戶如今免了多少?”
特權,到底是誰在享受?
軍屯製的慘狀,在朝堂早就討論過了,不然也不會轉向募兵製。
學生十年寒窗很慘嗎?
那軍戶上戰場要死,不上戰場還要被剝削死,這公平嗎?
換而言之,是學生在用命?還是軍戶在用命?
王直不是蠢人,舉人就能被叫老爺,可還沒聽說過有人叫軍戶老爺的。
“再者,舍以聚之,祿以廩之,役以複之,科以升之,單論秀才,朝廷除賜學田外,還賜秀才膏火糧米,比起農戶,生員難道享受的不夠?”
朱祁鈺目光看向王直,擺了擺手,說道“王卿先坐,朕不會說什麼讀聖賢書就應該苦其心誌這種話,如今的學校,也是包吃包住,給予優待是可以,但是,他們都乾了什麼?”
目光轉向興安,興安便點了點頭,就有小太監捧來一堆卷宗。
“這是清退的田畝,投獻到舉人、秀才名下的田產,少則數畝,多則上百畝,王卿,你想想,如此下去,長此以往,大明還收得著稅嗎?”
擺在台麵上的數據,大臣們都有,朱祁鈺並沒有藏著掖著,隻不過,大臣們都下意識的去忽略了這點罷了。
聽到讀聖賢書就應該苦其心誌,王直頓時臉頰發燙。
這些都是以前大臣告訴曆代聖人的話,現在變成回旋鏢紮中了自己。
官本位,這是千年來養成的習慣,好壞另說,但目的並不純潔。
什麼齊家治國平天下,哪有銀兩田地來的實在。
“那麼,軍戶和學生就先不提,朕問你們,若朕要收你們田畝的稅,你們要造反嗎?”
這才是誅心之言,因為現在坐在文華殿的大臣,已經屬於利益相關了。
若說其他人會造反,那麼他們也會。
但是,給他們膽子,他們也不敢,造反的心是沒有,但是打著造反的幌子牟利,他們是有的。
打開天窗說亮話,麵對平淡的聖人,身處文華殿的大臣們,有些坐立難安了。
“陛下,雖然臣不會造反,可下麵的人或不會用心推行此政。”
於謙很淡定,因為他習慣了,其實就算讓他交稅,也就那樣,才多少錢的事情。
笑死,自己就沒多少田,折算成銀兩,不還有俸祿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