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公。”楚擎笑道“長話短說,硬話軟說,粗話細說,你怎麼說都行,咱抓緊時間,彆一會落下宮門你再趕不上二路汽車了。”
身後的江月生一直難以理解。
他無法理解楚擎總是說一些怪話,毫無意義的怪話。
而這也是楚擎最為悲哀之處。
有些怪話,隻有他自己明白,如果當他不再說這些怪話,忘記了這些怪話,他怕自己會徹徹底底變成一個昌朝人,一個古人。
楚擎不排斥昌朝,也不是不願意忘記“上一世”的事情。
他隻是不想讓自己被“同化”,怕自己有一天,也如朝臣一般,考慮事情的時候,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古代臣子,從而忘記了他也曾草根,也曾水深火熱,也曾苦苦掙紮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過。
福三曾經問過楚擎類似的話,大致意思就是楚擎明明是官宦之後,為什麼總以一個普通百姓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你是侍郎之子,不是販夫走卒。
楚擎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隻知道昌朝官員都迷失了,不是迷失在官場之中,而是迷失在了他們眼中的“世間”之中。
組成這個“世間”的是百姓,迷失的朝臣們唯一做過的事,就是讓“世間”變成世道,再讓這個世道越來越該死。
連百姓怎麼生活的都不知道,天天叫嚷著讓這個世界更美好,哪來的底氣說這種話?
指望一個閨女穿著巴寶莉風衣,老婆挎著路易威登小包,兒子開著大g的官員治理百姓,他知道百姓倆字怎麼寫嗎?
吃觀音土的流民腹大如鼓,議政殿中,朝臣們齊齊倒吸涼氣,哇,還有觀音土,駭人聽聞呀。
一個小小的縣令,破了一個家,一個飽讀聖賢書的府尹,滅了一個門,朝臣們又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會有這種事情,駭人聽聞呀。
天災人禍,官糧之中摻雜了沙石,朝臣們還是倒吸一口涼氣,那能吃嗎,多硌牙啊,駭人聽聞。
朝臣們,總是裝作他們不知道這個世道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模樣,怒不可遏,火冒三丈,然後義正言辭的說要讓這個世道更美好,對著百姓的耳朵,大聲說道,這個事,本官已經知道了,本官一定會處理,一定會處理好,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你們放心,你們安心,你們踏踏實實的繼續生活就行,放心吧,放心吧,放心吧,沒用的事情說三遍。
之後跳出來一些所謂的讀書人,就是所謂的大儒,讀書人,精英,咧著嘴叫喚上了。
刁民,統統是刁民,你們什麼都不懂,沒格局,沒眼光,沒文化,毛都不知道一根。
賺不到工錢,是你們自身能力不足。
工錢少了,可你們的動力多了。
你們在京中買不起院落,可朝廷稅銀多了啊。
娶不到婆娘,誰叫你們那麼窮。
活不起了,那就多生孩子啊,有了孩子,不就有勞動力了嗎,有了勞動力,就可以給大老爺們當佃戶啊。
總之,滾回去,閉上嘴,繼續種地,繼續生孩子,信我的,我是專家,信我的準沒錯。
最後,這個世道就一直這麼的該死下去。
楚擎總是無法分辨,這些人,是真的不知道百姓們如何生活的嗎,還是說知道,但是選擇性忽視,選擇性忘記,更有甚者,他們就是始作俑者,然後繼續倒吸涼氣,繼續不食人間煙火,繼續端坐雲端,繼續義正言辭。
楚擎怕自己也變成這種人,怕被同化,怕會選擇性忽視。
除了嬉皮笑臉,除了說沒人能聽懂的怪話,他沒有更好的辦法去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自己,也曾是個屌絲,也曾身不由己過,也曾想過如果有一天有能力改變什麼事一定會奮不顧身的去做。
現在,他有了個機會,所以可以坦坦蕩蕩的望著劉元坤,麵無懼色,心也無懼。
看了眼外麵的天色,楚擎有些餓了,懶得繼續拿劉元坤繼續打發時間。
“行了,彆跟本統領逼逼賴賴的,有話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