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是個坑!
楚擎算不上嚴格意義上的軍伍。
這導致他忽略了一些事情,忽略了軍伍們踏上瀛島後一直被刻意壓製住的“躁動”。
不是嗜血,並非嗜殺,而是迫切想用雙手將複仇之火傾泄到瀛賊的頭上,不是依靠火藥箭或是猛火油。
當奪城二字傳到軍伍耳中時,瀛賊這才知道,昌軍,根本沒用“全力”!
戰爭,沒有贏家,除非是零傷亡,對昌軍也是如此,或許唯一的贏家,就是死神,或是黑白無常了。
不過死的大多都是瀛賊,不歸黑白無常管,至於死神,想來也是不願認領的,或許就連六道之中的傍生之道也無瀛賊容身之地。
隨著一聲聲“奪城”,靠近城牆的軍伍半蹲在地上,將火藥弩裝填在神臂弩上。
這些專門訓練出來的射手,對四麵八方傳來的金鐵交鳴聲,慘叫聲,置若罔聞,血肉橫飛,置若罔聞,哪怕是袍澤倒下,依舊置若罔聞。
飛濺的血汙拋灑著,瀛賊的頭顱滾滾落地,一雙雙血紅的雙目,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蹲下的射手,終於勾動了神臂弩上的機簧。
甩著火星的火藥弩,狠狠撞擊在了城牆上,如衝鋒的號角聲。
趙寶蛋再次甩出了飛索。
三道隱門傳功長老風道人,是個很小心眼的人,一箭之仇,必報!
這一次,因為昌軍開始奪城,下野三郎這個力大無比的神射手哪有心思管他,大吼大叫著指揮戰鬥,並不知曉,提著鐮刀的死神,已是悄聲無息的接近了他。
當趙寶蛋爬到城牆上時,很多事,已經注定了。
地麵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焦土上的瀛賊,如同潮水一般衝出城門,再如同退潮一般,被昌軍不斷逼退。
城駑射出的長弩每一次都會帶走數條性命,有昌軍的,也有瀛賊的。
沒人在乎,至少昌軍不在乎。
踏上這座罪惡之島,他們的眼中閃爍著決絕,堅定不移的決絕,他們,是來複仇的,要麼,複仇,要麼,死於複仇,這便是軍伍的豪氣,大昌軍伍的豪氣,大昌朝東海舟師的豪氣。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無力阻止敵賊屠戮自己的親族,這才是最為可怕的事情。
楚擎的甲胄早已被鮮血染紅,鼻息間滿是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猛火油被運送補給的軍伍拖了上來,掛在飛翼上,距離不夠,用身體拋出,狠狠撞在了下野城的城牆上。
火光,映紅了夜空,紅色的血,與紅色的火,將下野城南側,變成了紅色的夜。
楚擎邁過了第十具屍體,第十具昌軍的屍體。
他的記憶力並不是很好,也沒有去記,卻清晰無比的知道,十具屍體中,兩個舟師水卒,一個老卒,一個新卒,一名邊軍老卒,一名琉球島土著,其他的,皆是湖女族人。
湖女族人總是這樣,亂衝一氣。
他們不是不懂戰陣,隻是總想要多殺一些人,多死一些人,隻有這樣,昌人才會真正的接納他們,哪怕有一天楚擎不在了,他們也可以自由的生活在中州的土地上。
廣闊的戰場上,如同人間煉獄,遍地的殘肢斷臂,楚擎已經不需要去看城牆上的城駑了,因為趙寶蛋已經站在了那裡,第二個人,也爬了上去,賀季真。
城牆,不過容納三人通過,趙寶蛋與賀季真,便是城牆上那些弓手永遠無法逾越的大山,而這座大山,將要吞噬他們,讓他們屍骨無存。
“死!”趙寶蛋長劍所指之處,正是全身甲胄的下野三郎。
一聲“死”字,風道人如同敏捷的獵豹,撲了過去,所過之處,無人可擋,無人可敵,無人可活。
焦黑色的土地,又變的殷紅,喊殺之聲,號角之聲,在天地間回響,經久不散。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每一秒過去,都有無數鮮活的生命離開了人世間,或是幾個昌軍,或者幾隻瀛賊。
廝殺還在繼續,瀛賊如同殺不完一般,城門依舊跑出麵容猙獰的瀛賊,卻正合昌軍之意,屠戮,還不夠,遠遠不夠,隻有將瀛島所有生靈送入地獄,將瀛島付之一炬,才可告慰東海那些冤魂,那些同族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