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雙霧蒙蒙的眸子仿佛漾著清淩淩的水紋一般,入眼後掀起陣陣令人憐惜的漣漪來。
景安之沉默半晌,終道,“無事。”
薑南秋垂下蒲扇般的睫羽,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太醫終於趕來,給薑南秋診治過後稟報道,“世子爺,夫人嘴上的上隻要敷藥幾日就可痊愈,不過切記以後不要吃辛辣之物。”
景安之點了點頭,眸光懶懶望著廊道的方向,恰好看到了一個在那兒探頭探腦的小廝,竟然是他吩咐去伺候榮夢晗的六安。
景安之頓時覺得心煩意亂,六安來這裡,隻怕榮夢晗那裡是出了什麼事。偏偏這時相茵還不識相地湊到景安之身邊,嬌滴滴地問,“爺,夫人怎麼了?”
景安之心中的邪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他冷冰冰地看了相茵一眼,嗤笑道,“賤婢,你是什麼身份?竟然也敢在這裡耀武揚威?”
相茵故意拿捏薑南秋這個新夫人,用膳之前甚至沒有問薑南秋的喜好和忌口。如此愚蠢而淺顯的計謀,縱橫官場多年的景安之怎麼看不明白?
相茵的臉一下子紅了像滴了血一般,而嫣紅,雙鎖的某種更是掠過了幾抹幸災樂禍。
而恰好在這時,如玉突然悲愴地對著薑南秋的傷處喊道,“夫人要是因此破相了可怎麼辦?”這話飄入了景安之的耳畔後,驚起了他一身的冷汗。他突然意識到薑南秋是他的正妻,她的臉麵好壞,一定程度上代表著他們鎮國公府的門楣。若是彆人瞧見了薑南秋那腫脹的嘴唇,隻怕會以為是他們鎮國公府在刁難新媳婦!景安之可以容忍這些個丫鬟刁難薑南秋,但是卻不能因為她們的愚蠢連累了鎮國公府的名聲。
想到這裡,景安之看向相茵的眸子更加的冷厲,“如今你的歲數也大了,做事卻還是如此莽撞,既如此,明日便讓你的老子娘將你領回家去吧。”說完這句話,他看了內室一眼,便木著臉離開了秋闌閣。
相茵怎麼也沒想到結果會如此,淚珠瞬間湧上了她的眼簾,“世子爺。”她尖利而又哀傷地大哭大喊道。
然而容嬤嬤早就嫌棄她吵鬨又聒噪,叫了兩個粗壯嬤嬤,二話不說堵住她的嘴巴,半刻不耽擱地拖去了外院。
容嬤嬤來此處,本就是來給世子和世子夫人布菜的,此刻任務已經完成,自然就要離開。不過走之前,她還是去內室和薑南秋攀談了幾句她的傷情。薑南秋笑盈盈的,“多謝嬤嬤關懷,不過些許小傷,過幾日就好了。既然夫君愛吃辣,為人妻者也該學著吃辣才是。”
容嬤嬤看著她端莊又賢淑的模樣,心中十分滿意,又與她閒話了幾句,才回了桐院,與王氏誇讚起薑南秋的為人。
王氏點了點頭,歎息道,“之前我總以為薑氏出身卑微,可是她再不濟也是出身大家的貴女,總是比那個罪臣之女強多了,但願薑氏能夠籠絡安之的心。”
“太太放心吧,奴婢看人最準了,那薑氏一瞧便是個心裡有成算的,否則怎麼進門的第一日就把相茵打發走了呢?要知道相茵可是最合世子爺心意的丫鬟。”容嬤嬤如此說道。
王氏聽了來了興致,就問道,“你是說,今日這一切是薑氏使用的苦肉計?”
容嬤嬤點了點頭,“這世上怎麼會有那麼蠢笨的人?明知道自己不能吃辣還要吃那麼多,可見是故意演苦肉計給世子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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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兒一邊給薑南秋上藥,一邊憤然地說道,“世子爺怎麼能這樣?夫人都受傷了,世子爺還去彆院那?難道那裡住著的女子這般好嗎?”
薑南秋看著鏡中的自己,嘴角的笑意愜意又俏麗,“青梅竹馬的情意,自然是旁人難以比擬。何況榮夢晗從雲端跌入了醃臢的泥濘之中,世子爺對待她就格外憐惜些。”
聽到這裡,玉兒就更加擔憂了,“世子爺對那她如此重情重義,那夫人可怎麼辦?豈不是還要受許多的委屈?”
薑南秋聽了這話,卻不氣惱,更加笑吟吟地了,“傻瓜,世子爺重情重義,對我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玉兒不解,“夫人的話,奴婢不明白。”
薑南秋耐著性子與她解釋,“你想啊,這世上,哪有什麼忠貞癡情到一輩子隻喜歡一個女人的男人?世子爺既然重情重義,說明他的心腸就比彆人要軟一些。那麼,隻要我拿捏他的心思卻扮柔弱,裝可憐,他難道還能對我硬起心腸來嗎?”
玉兒愣了愣,歪著腦袋看向薑南秋。
薑南秋朝著她眨了眨美眸,“今日這招苦肉計不就奏效了,相茵想要給我一個下馬威,卻自掘墳墓,被世子也趕出了鎮國公府。”
玉兒瞪大了眼睛,才恍然大悟,“夫人,夫人居然是故意的?”
薑南秋含笑著點了點頭,聽著廊道處傳來的相茵的哭鬨聲,那聲音從剛開始的尖利嘈雜,直到漸漸息止,薑南秋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生動的笑意,“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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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月閣內,一身月白色華菱衫的榮夢晗倚靠在羅漢塌上,如瀑的鴉發隨意地垂落在單薄的背脊上,鬆鬆軟軟地發髻間隻簪了一隻木釵。
榮夢晗姿容清麗,抬眸看人時似乎總是凝著清清淡淡的憂傷,讓人心生憐惜之意。
景安之走進攬月閣時,隻看到那麼空空落落的器具陳設,服侍榮夢晗的丫鬟們都不見了蹤跡。
他悄悄走到她身邊,笑著喚道,“晗兒。”
榮夢晗這才回過神來,她聘聘婷婷地從羅漢床上起了身,朝著景安之斂衽一禮,嗓音清麗又歡愉,“見過世子爺。”
景安之上前虛扶了她一把,卻小心地克製自己的動作,未曾碰到她的柔夷,“你我之間何須這般多禮?”
榮夢晗不過淡淡一笑,她的目光落在景安之的身上時,總是勾出了幾分似乎隨時要隨風而逝的孤冷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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