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報並不是一份固定的報紙,而是京城抄發的邸報的統稱。很多報房都打著這個名字,向外人販賣報紙。
在《京報》專刊發行後,京城抄報行一片震動。各個報房的人都在打探,哪一家的膽子這麼大,竟然敢打著《京報》的旗號販賣科舉內容。這件事一旦出問題,就會牽聯到整個抄報行。
也因為此,各家報房的人聚在一起,商討這件事情:
“前幾科的會試題目,還有明法科和明算科的習題。”
“誰的膽子這麼大?打著《京報》的旗號賣這個?”
京城抄報行名聲遠揚,但是並沒有多少人。這些人聚在一起一討論,就知道不是行內的人做的。
而且抄報行的各家,也沒有人能做到這一步。
有人小聲說道:
“《京報》專刊用的是宮裡的開花紙,聽說是宮裡印的,讓錦衣衛販賣。”
“張家老三去打探消息,就被錦衣衛巡警抓了,現在還在掏糞呢!”
這消息傳得不廣,很多人聽到之後,都是吃了一驚:
“張三爺都被抓了,還被派去掏糞。”
“他不是號稱滾刀肉嗎?怎麼這次栽了?”
那人低聲說道:
“他在打探消息時,對賣報的報童動作大了點。”
“巡警說他用暴力恐嚇,按《治安管理處罰條例》,勞動矯正一旬。”
“被抓後直接派去掏糞,都沒讓他掃地。”
尋常的勞動矯正,掃大街的時候居多,掏糞隻是偶爾。
但是張三被抓後,直接被派去掏糞。可見他的行為,多被衛尉署恨。
不過,在聽到一些人說那些報童是錦衣衛子弟後,眾人也就不奇怪了——
衛尉署就是錦衣衛的一部分,整治欺負錦衣衛子弟的張三,那是理所當然。
甚至,很多人還提起了小心。知道那些在街上亂跑的報童,不能隨意欺負。招惹到了他們,就是招惹到錦衣衛。
這些消息彙集在一起,讓一個猜測更廣泛的傳播起來:
“《京報》專刊的事情,據說和宮裡麵有關。”
“就是不知是宮裡的太監私自做的,還是那一位的指示?”
“如果是那一位,事情可就難辦了!”
那一位指的是誰,眾人都很明白。
如果皇帝下了命令,他們這些小商家,隻有服從的份兒。
否則京城衛尉署成立後,那些被打擊的糞頭、糞霸,就是他們的下場。
凡是敢對抗的,都被衛尉署打擊了。甚至衛尉署還編寫了《治安管理處罰條例》,把他們作為案例,向京城的人講解。
如果他們不想成為新增條例上的案例,那就最好老實點。
所以,在《京報》專刊的背景被指出後,眾人默契地不再談論這件事。
一位在抄報行做了幾十年,在印刷上很有經驗的老人道:
“開花紙也就罷了,咱們不是搞不到這種紙。”
“但是《京報》專刊賣了上萬份,字跡還一模一樣,這就太奇怪了。”
“以我的對比來看,它是一次都沒有換版。”
“這是怎麼做的,什麼雕版能這麼用?”
蠟版隻能印幾百份,木質雕版印刷的次數更多點,能達到千份以上。但是在超過千份後,通常質量會下降,有些字跡會模糊不清。所以印刷行業重視初印本,認為印刷質量最高。
但是這次的《京報》專刊則不同,雖然質量有高有低,但主要是因為墨跡的問題。字跡則一模一樣,似乎使用的雕版絲毫沒有磨損。
這讓抄報行很多人都想不通,不知道是如何印的。
他們尤其擔心的是,這種方法會不會用在邸報上,大量印製邸報?
如果朝廷的邸報用這種方法印製,並且對普通人販賣,他們整個抄報行,就會受到毀滅性打擊——
都去看邸報了,誰還看他們抄寫的?他們增加的新聞傳說,可沒那麼大吸引力。
所以,《京報》專刊出現後,京城抄報行各家,儘皆生出憂慮。
既擔心這種做法帶來災難,又擔心這種印刷方法推廣後,京城抄報行會不複存在。
今日眾人聚在一起,便是商討這些問題。
他們期待抄報行的首領,能夠拿個主意。
不過,抄報行的首領謝六爺,卻一直沒有來到這裡。
直到各家報房的人都到來了,謝六爺才姍姍來遲,向眾人告了聲罪,說道:
“諸位恕罪則個!”
“剛才遇到了一件事,有些怠慢了大夥兒。”
“現在各報房的人都在,那就商量一下這件事。”
說著,他取出一份請柬,亮在眾人麵前。
眾人在抄報行工作,大多是認識字的。眼尖的人已經看到,這是有內府監印信的請柬,邀請他們在二月九日,去拍賣行議事。
“這麼說,真是宮裡的主意了?”
連印信都用上了,而且還邀請他們去拍賣行議事。有人開始認識到,這是宮裡那一位的主意——
太監私底下的做法,是不會這麼正式的。
現在他們需要商議的,就是該怎麼辦?
要不要接受請柬,去拍賣行議事?
“抄報行有什麼值得盯上的?”
“咱們本小利微,萬曆爺連納銀都免了。”
“當今皇上看上了咱們什麼?”
京城抄報行的名聲不小,《京報》更是全國聞名。但是要說他們多有錢,卻還真算不上。
畢竟他們是蠟版印刷,一次印製幾百份,每份賣個幾十文,收入也就在萬文錢左右。
再加上邸報不是每天印刷,也沒有那麼多新聞。各個報房每年也就掙幾十兩銀子,稱得上本小利微。
所以萬曆十年議寬鋪稅等銀時,抄報行和刊字行、圖書行、豆腐行、豆粉行、裁縫行、燒煤行等三十二行一起,被順天府免於納銀。
皇帝盯上了這個行業,讓他們著實想不到。
但是有人卻想到了,說道:
“《京報》會試專刊一兩銀子一份,禮法數算專刊五兩銀子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