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周皇後千秋節。
按照《大明會典》的規定,這一日舉行命婦朝賀儀。但是通常來說,會免去這個儀式。
朱由檢因為要顯示對皇後的敬重,也為了轉移朝野眾人的注意力,這次沒有免朝賀,而是按《大明會典》的規定,隆重舉行儀式。
甚至把儀式地點,由仁智殿改為在坤寧宮。並且在西苑準備了宴席,在朝賀結束後宴飲。
宮中居住的張皇後、劉太妃等嬪妃,都參加了儀式。
此時,距離天啟皇帝駕崩,已經七個多月。百日停樂的時間,也早就過去。宮中的氛圍逐漸恢複,漸漸又有了歡聲笑語。
看著周皇後神色端莊地接受命婦朝賀,劉太妃笑著對張皇後道:
“當時選她為信王妃,你還嫌她弱小。”
“現在不長大了,還當上了皇後。”
張皇後看著眼前情景,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說實話,她在選擇周氏為信王妃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對方會成為皇後。
更沒有想過周皇後會住進坤寧宮,取代她的地位。
想到自己當皇後那些年,從未在坤寧宮接受命婦朝賀。張皇後的心中,也不由有些羨慕——
當今皇帝對皇後,當真寵愛之極。
想著自己的遭遇,張皇後歎了口氣,說道:
“這些有什麼用!”
“對咱們後宮的人來說,最重要的是有子嗣。”
“皇帝這些日子一直和皇後在一起,身邊也沒有其他人。”
“以後其他妃子入宮,那就不好說了。”
劉太妃聽聞此言,微微皺了皺眉。周皇後當年成為信王妃,她曾出言相助。現在她在宮中地位尊崇的最大依仗,可以說就是周皇後。
想到皇帝和周皇後在宮中這麼多日子,一直都沒有子嗣的消息傳出。未來其他妃子入宮後,懷孕的幾率會更小。
所以劉太妃已經想著,要不要找宮中誕下子嗣的嬪妃,讓她們教導周皇後。
心中盤算著這件事,劉太妃絲毫不漏口風,說道:
“陛下和娘娘年歲還小,現在還不著急。”
“以陛下對娘娘的寵愛,將來娘娘定然會有子嗣。”
“咱們大明的祖製,就是有嫡立嫡。”
“這是太祖爺定下的,誰都不能違背。”
話是如此,但是張皇後聽到後,卻是搖了搖頭。因為她記得自宣德皇帝以來,隻有正德皇帝是嫡子出身。就連英宗皇帝,也是在生下來後,才隨著母親封後獲得嫡子地位。
可以說,大明皇帝出身嫡子的可能性非常低。這樣低的概率,讓她對周皇後誕下嫡子的可能實在不看好。甚至還有些擔心,周皇後以後的遭遇:
『先帝當年待我不好嗎?』
『無論客魏怎麼說,都沒有廢去我的皇後位置。最後還聽我的,傳位信王做皇帝。』
『但是我的兒子被害,他卻不聞不問。』
『他到底是什麼心,連兒子都不在意!』
對於天啟皇帝,張皇後實在又愛又恨。愛他對自己的愛護,恨他寵信客魏——
以至於天啟年間後宮混亂,不但自己的兒子沒保住,其他嬪妃的兒子,也沒有一個保下來。
但凡有一個兒子活著,不管是不是她生的,她都能在皇子登極後名正言順地坐上太後位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後宮成為尷尬人。
可以說,要說這世上對魏忠賢和客氏最恨的,張皇後絕對排在最前列。
朱由檢正是知道她的恨意、也知道是誰幫助自己做皇帝,所以在登極之後,毫不留情地處死客魏。甚至對動搖中宮的劉誌選和梁夢環,也都判了死罪。
至於張皇後的父親張國紀,更是早已被恢複原官,回到京城居住。甚至按他的檢舉,又懲治了幾人。
張皇後想到這些事,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
不管有沒有成為太後,至少當今皇帝對她是尊重的。而不是像嘉靖皇帝那樣,對正德皇帝的母親和妻子都不客氣。
看著周皇後接受命婦朝賀,那些官員的夫人一個一個致詞。張皇後、劉太妃等人,很快覺得乏味。
但是再怎麼樣,也得堅持下去。皇後的第一次千秋節,不能失了禮儀。
好不容易等儀式結束,周皇後的臉已經有些僵了,休息一會兒後,邀請張皇後和劉太妃等嬪妃去西苑,路上又悄悄對她們道:
“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何以前的千秋節經常免朝賀了。”
“這樣繁複的禮儀,可真是在受罪。”
張皇後有過接受朝賀的經曆,笑著道:
“接受一次朝賀也就罷了!”
“以後妹妹也可以讓命婦免朝賀。”
悄悄指點周皇後,應該如何應對這些事。
旁邊的劉太妃等嬪妃,則是沒有說話。因為她們都沒有經曆過,不知道受朝賀的滋味。甚至有些人心裡還腹誹,恨不得代皇後受罪。
周皇後和張皇後說笑一通,心裡對這次千秋節還是很滿意的。因為皇帝不但特意讓她在坤寧宮接受朝賀,還特意按她的喜好,在西苑布置宴席。
這次宴會的事情,可以說是她一手操辦。而且她還聽說,皇帝為她準備了驚喜。
這讓她非常期待,不知有什麼等著自己。
李玉按皇帝的吩咐忙碌數日,為的就是今日。在看到後宮嬪妃和朝賀的命婦來到西苑後,立刻命人奏樂,讓唱戲的戲班子準備。
今日演唱的戲劇早就定下了,是皇後喜歡的《西廂記》和《玉簪記》,各演幾出,由戲劇節的優勝者沉香班演唱。
這個戲班,在京中頗為知名。尤其是前些日子舉辦戲劇節,在場的命婦多有前去聽戲的,對沉香班的演唱,悄悄進行評點:
“今兒個唱得不錯,似乎比前幾日更有韻味。”
“難道這些戲子,前幾日沒有賣力?”
旁邊一個命婦聽到,抿嘴笑著說道:
“沒賣力都拿了第一,賣力了又能如何?”
“他們已經是京中第一了,沒有彆的班子能和他們比!”
說得很多人發出笑聲,氣氛漸漸活躍起來。
有個出身蘇州的命婦道:
“不是她們更賣力了,是有蘇州的人指點,像是吳縣那邊的,還刻意帶了些鄉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