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之後,朱由檢留下了袁可立,說道:
“孫督師的心,還是有點大啊!”
“就是不知道遼東的兵馬,能不能撐起他的雄心?”
“先讓他從遼東兵馬中挑選一千敢死之士,讓朕和天下人看看,遼東有多少敢戰之人!”
對遼東兵馬的不信任,也是朱由檢否定孫承宗的重修大淩河城,選擇修建小堡壘的原因。
自從建虜起兵以來,遼東兵馬是屢戰屢敗。勉強能稱得上勝利的寧遠和寧錦之戰,也隻是守城而已。
朱由檢認為遼東兵馬目前還沒有和建虜大規模野戰的能力,所以對修建大淩河城、引發遼東和建虜的大戰,自然是敬謝不敏。
他的想法,是把霍維華這個閹黨餘孽廢物利用,給他一千兵馬,看看有沒有築堡的能力。
如果在大淩河成功築堡,那就給他升官,在大淩河一帶多築堡壘。
如果築堡失敗,霍維華死就死了。損失的一千兵馬,對大明也稱不上大損失。
袁可立等樞密大臣其實也是這個想法,隻是李邦華等東林黨人不想霍維華這個閹黨餘孽立功,所以反對啟用霍維華,最後才勉強同意同時進行築堡。
袁可立和孫承宗是老朋友,自然要為他辯解一二。聽到皇帝的話,袁可立道:
“遼東兵馬十三萬,定有敢戰之士。”
“陛下大可放心,孫督師會儘心竭力。”
朱由檢點了點頭,知道遼東有很多因為建虜家破人亡的士兵,這些人對建虜懷著滿腔仇恨,如今都還可用。所以他下令說道:
“征集出來的一千敢死之士,都授予軍士身份。”
“如果他們戰死或堅守一年以上,以後就授予世襲軍士,至少授予一方裡土地。”
“告訴他們,朕的大明不會虧待有功將士。”
“將來分封之時,他們優先挑選土地。”
對遼東兵馬不吝賞賜,朱由檢希望激發他們的戰心。
甚至為了取信他們,朱由檢還讓遼東護軍府發放土地券,由設在遼東的順天銀行公證處公證存檔,讓這些敢死之士放心——
他們就是戰死了,順天銀行也會發放給他們的家人。
將來收複遼東後,就能兌現出相應麵積的土地。
袁可立聽到之後大讚,更加認識到皇帝在關外實行井田製的原因——
若非如此,朝廷又怎麼能不花一文錢,調動將士們的戰心。
就土地券的事情商議了一下,朱由檢決定在遼東試行。又取出一本圖書,說道:
“這本《遠鏡說》,是景教會首席大主教湯若望進獻上來的。”
“裡麵介紹了一些望遠鏡的知識,尤其是提到了伽利略望遠鏡。”
“能夠‘持以觀月,則千倍大於常’。”
“這種望遠鏡若是用在信號塔上,有可能觀察到五六十裡之外的信號塔。”
“朕已經安排少府寺匠官試製,看看成本和效果如何,是否能夠推廣。”
“大淩河一帶的堡壘,將來或許不用拘泥於十裡一堡。可以根據地形,擇地修築堡壘。”
袁可立聞言極為欣喜,因為這樣一來,大淩河一帶的堡壘就更容易安排了。甚至隻需要三五個堡,就能連成一片。
建虜來襲的時候,這些堡壘能相互傳遞信號。如果建虜不能同時進攻所有堡壘,那些沒遇到建虜的堡壘就能出兵襲擾。甚至在建虜兵少的時候,分進合擊吃掉。
堡壘裡發生了什麼變故,也能迅速傳到後方,以便調兵遣將,決定如何援助。
想到錦州和大淩河城的距離,袁可立誕生了一個想法,說道:
“錦州距離大淩河城不過三十裡,如果在兩地都用這種望遠鏡建立信號塔,就能不通過中繼塔快速傳遞信號。”
“如此一來,重修大淩河城,也不是不可行之事。”
“隻需成功修好,就能把大淩河城和寧錦連成一片。”
對孫承宗的修建大淩河城方案,重新支持起來。
朱由檢聞言輕笑,說道:
“大淩河城不是不能修,隻是不能現在修。”
“先修建幾個堡壘,證明在大淩河修築防線的可行性。”
“在這些堡壘穩固後,看情況決定是否重修大淩河城。”
“袁卿可以向孫督師寫信解釋,告訴他朝廷的安排。”
“讓他對大淩河一帶的堡壘,進行整體規劃。”
說著,他又提醒袁可立道:
“現在袁卿是樞密同知,要負責全國的兵馬調動。”
“要記住給地方立規矩,讓他們在調動一千或三千兵馬時,都要及時上報。”
“不能被地方牽著鼻子走,改變全盤規劃。”
“明年要實施四正六隅方案,不是修建大淩河城的好時機。”
“不要因為遼東的作戰計劃,影響到這個大局。”
以一隅影響全局,這是樞密院的官員不願看到的。同樣也是孫承宗的重修大淩河城方案,被楊嗣昌等樞密院官員反對的原因。
袁可立之前或許隻是隱隱覺得不妥,如今被皇帝點醒。他才認識到樞密院的職權,和前線將帥有衝突。
這種衝突現在看來還小,但也需要防微杜漸,重新立下規矩。
隨著臂板通信係統和信鴿體係的構建,樞密院將來對地方兵馬的控製會越來越強。各種相關製度,都要在樞密院成立時定下來。
他也終於明白,皇帝在會議結束後,特意留下自己的原因。
這讓他很受觸動,真心實意地道:
“陛下用心教誨,老臣銘感五內。”
“臣一定鞠躬儘瘁,為陛下建好樞密院。”
朱由檢微微點頭,對袁可立還是放心的。
已經相處了一年多,他知道袁可立雖然有些文官的堅持,但是也能夠合作,而且非常有能力。
若非如此,之前他也不會在韓爌沒有入朝時,給袁可立事實首輔的權力,如今還兼任順天府尹。
甚至他還想過,把袁可立提升為大學士,將來擔任首輔。
隻是非翰林不入內閣的慣例不好破,而且他也不想內閣的權力太強,被袁可立這個能臣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