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增加爵祿和爵田的表態,讓大部分勳貴感到欣慰。
但是這件事還沒有定下,因為皇帝私底下的許諾不算,爵田最終多少,需要朝堂決議。
朱由檢在眾多勳貴散去後,留下了英國公張維賢,詢問道:
“各家都有多少莊田?”
“爵田定在多少他們才滿意?”
英國公張維賢斟酌了一下,說道:
“萬曆九年議準,勳戚莊田,五服遞減,勳臣止於二百頃。”
“戚臣有的多至七百頃,至五世,止留一百頃為世業。”
“但是京中勳貴,莊田大多超過這個數。天啟年間魏良卿被封肅寧伯的時候,被賜莊田七百頃,晉升肅寧侯加賜三百頃,晉升寧國公又加賜一千頃,一共兩千頃莊田。”
這個數字,讓朱由檢咋舌,認識到為何幾乎所有的勳貴都不滿,以至入宮請求。
實在是按爵祿數字定下的等額爵田麵積太少了,伯爵就是按一千畝爵田計算,也幾乎隻有他們二百頃莊田麵積的二十分之一。
可以說,如果按這個數字執行,各家絕對要大出血。即使給家族的旁支子弟分田,也分不完那麼多莊田。
不過每家都是二百頃,在朱由檢看來也實在太高了。更彆說他們擁有的莊田,大多還超過這個數。
所以他的心中,還是堅持自己提出的五倍。認為這個數字,對勳貴已經說可以。
但是當前的現狀是,他需要依靠勳貴世官掌握武力征收有產稅。而不是對勳貴征收有產稅,把他們逼到對立麵——
那樣反對有產稅的力量就太多了,甚至有可能威脅他的皇位。
而且張維賢還提到其它事,讓朱由檢更加認識到,對待莊田要謹慎:
“勳戚莊田雖是官田,有的卻可以稱為私田,已為家族世業。”
“但是有的卻隻享受租稅,每畝征銀三分,每頃地每年上交三兩銀子。”
“這些莊田的性質,不可一概而論。”
“而且除了勳戚之外,諸王、公主、大臣、內監、寺觀皆有莊田,請陛下慎重行事。”
朱由檢聽到這裡,感覺更是棘手,也認識到大明田土製度的複雜性。
莊田最初都是皇帝賜的,名義上也屬於官田。
但是得到賞賜的人擁有莊田的時間長了,有的就慢慢化公為私,當成自己的私人田地。
但是還有些莊田賜下的時間不長,現在還是征銀。
例如福王被賜的二萬頃莊田,就是隻享受租稅,而且是地方官代收,經常被官員拖欠。
所以張維賢提醒,不能把莊田一刀切。
而且莊田的擁有者,也不止是勳貴,宗室、公主、朝堂大臣、內廷太監、寺廟道觀……都曾被賜莊田。
如果處理不好,會引起這些人的普遍反對。
所以朱由檢思索之後,決定道:
“爵田一定要有,而且要交貢賦。”
“張卿回去後可讓各家上報私田數量,朕會酌情為他們確定爵田。”
“以之前定下的五倍數字為基準,超出爵田的私田可以給家族子弟分一分,爵田不夠的向其他勳貴買一些。”
“收租稅的莊田仍舊可以享用,每畝由司農寺征銀三分。”
又頗是感歎地道:
“朕明明是讓戶部向大戶人家征稅,限製他們的田產。”
“但是有些官員卻不甘心,向朕的皇莊和你們的莊田收稅。”
“朕不得已做了這個表率,你們這些勳貴也要以身作則,不讓官員找到抗稅理由。”
“哪一家勳貴有損失,朕都可以補償。”
“將來劃分封地時,可以十倍、百倍補償給他們。”
這番話語,張維賢即使覺得不實,也感覺頗是舒心。
皇帝能說這些話,至少表明是站在他們一邊的,隻是為了向文官大戶征稅,才不得已讓勳貴做表率——
勳貴如果想與國同戚,就得體諒皇帝。
不過對於封地,張維賢著實有些猶豫。他以為皇帝不知實情,半是提醒半是試探地道:
“陛下,各家勳戚富貴已久,大多不願前往海外。”
“臣以為可選擇周邊更近的地方,讓願意出京的勳貴世鎮。”
這番話讓朱由檢皺起了眉頭,同樣有些憂心。
因為直到現在,除了武清侯、新建伯這樣犯錯的勳貴外,他都沒有想好用什麼辦法逼勳貴遷出去。
要不然也不會給勳貴確定爵田,鎖死他們的發展餘地。
所以他很是疑惑地詢問道:
“勳貴為何不願意遷出去?”
“自己擁有一個藩國做封君不好嗎?”
“以後藩國的土地和賦稅都是他們自己的,朕隻分享十分之一賦稅。”
“這個條件難道還不夠好,他們到底想要什麼?”
張維賢聞言啞然,感覺當今皇帝有些天真。
外麵的藩王再好,又怎麼比得上大明勳貴?
君不見永樂年間的時候,還有一些國王連國家都拋棄了,就是為了前來大明定居。
勳貴在大明過得這麼自在,哪裡願意舍棄家業去海外開藩?
也隻有那些被皇帝追贈爵位、不去海外開藩就無法獲得世爵的,才不得已去海外開藩。
但是也有很多功臣後裔沒動彈,估計是寧願不要爵位,也不遷往海外。
張維賢委婉說出這些實情,朱由檢頓時明白了,還是這些勳貴在大明活得太自在。
他們如果沒有世襲爵位、或者像宗室藩王一樣被圈在一座小城裡,估計就想要去海外開藩了。
但是這些勳貴雲集在大明最繁華的兩京,他們當然不願離開這個安樂窩,前往海外蠻荒之地。
即使朱由檢許諾他們可以有半年時間回京,這些人也根本不想出去。
這種事情,一時半會兒無解,朱由檢也沒辦法動他們,把他們逼向對立麵。
隻有等以後掌握的軍隊多了,讓自己冊封的功臣掌握京營,他才敢對這些腐朽勳貴下手,逼他們遷往海外。
至於現在,朱由檢隻能意興闌珊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