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憲一番話,讓方孝孺一時語塞。
要知道這件事,過錯方確實在他們。
原本方孝孺隻是讓他們去砸店的,可沒曾想,那些人脾氣上來,竟然把一個小姑娘給打重傷了。
當然在他們這些讀書人看來,女人隻是一個附屬品,打了也就打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隻是如今被楊憲拿到台麵上來說,終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楊憲老神在在,對著身後的大明報社的工作人員,開口說道“將今時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記下來,原原本本畫下來。”
“是,大人!”
大明報社的工作人員,當即開展工作。
“麵對楊國公質問,方孝孺語塞,無言以對”
方孝孺看著報社工作人員落筆寫下的句子,臉色鐵青,大聲開口道“打人自然是我們不對,醫治花費多少湯藥費,我們照單賠錢就是。可張兄他們之所以會這麼激動,也是事出有因。”
“朱子言,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女子褻衣如此私密的事物,你卻將其公然擺在店鋪中售賣,如此所作所為,置禮節於何地?張兄他們是因為實在是氣不過,這才失手打人。”
“朱子又言,男女有尊卑之序,夫婦有倡隨之禮子,此常理也。楊國公,你開辦紡織廠、服裝廠,用金錢誘使那些婦人拋頭露麵出來勞作賺錢,有違禮教,有傷風化。夫唱婦隨,那是天地綱常,人倫綱紀。如今你卻讓這麼多家庭婦女離開自己的丈夫。”
在明代,朱熹已經被讀書人稱之為朱子,將其奉為聖人,其地位僅次於孔孟二聖。
聽到有人將程朱理學跟儒學劃等號。
張口閉口,一個朱子言。
楊憲直接給氣笑了。
楊憲看著方孝孺,冷笑道。
“你懂儒學嗎?就似爾等這般不明就裡,隻會搖唇鼓舌之輩,也配談儒學?!”
“朱熹也配代表儒學?”
“你敢侮辱聖人?!”方孝孺死死盯著楊憲,他實在想不到楊憲作為一個讀書人,竟然敢如此做。
要知道如今程朱理學當道,就此刻聚集在楊國公府前的這些讀書人全都是朱熹的徒子徒孫。
公然辱罵朱熹,單憑這些人,就足夠將楊憲罵得遺臭萬年了。
可方孝孺哪裡知道,楊憲壓根就從沒把朱熹放在眼裡過。
“我侮辱的是朱熹,他又算得了什麼聖人。”
“要當聖人,起碼要做到知行合一吧。”
楊憲看著方孝孺,開口問道“存天理,滅人欲,這話是朱熹說的吧。”
“自然是朱子所言。”方孝孺挺起胸膛,自豪道。
宋代程朱理學的最高範疇是天理,天理是萬物的源頭。他們三從四德七出八不要禁錮女性;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綱五常男尊女卑,捆綁女性。甚至還提出“男女有尊卑之序,夫婦有倡隨之禮子,此常理也。”這樣打擊女性的觀點。
程朱理學認為,人們都應當是遵循自然的規律。在人的一生中,女性可以去追求而不得到的東西都會被稱之為人欲。那麼無論是繼承權還是女性個人的人生所有權,甚至是在婚前都認為是不應當存在的,所以男女關係會被看作是絕對的禁欲主義。女性也會成為男性所謂的附庸品。
朱熹這家夥要是生活在現代,那就是妥妥的戒色吧吧主。
與那些真正入魔的戒色吧老哥不同,他嘴裡講的是這一套理論,可到了他自己頭上就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楊憲嘴角微微揚起,開口反問道“那朱熹嘴上說著存天理滅人欲,他自己又是如何行事的?!”
“你們奉為聖人的朱熹,六十歲的年紀了還納小妾,納小妾也就算了。可他不找正常人家姑娘,竟然強娶了兩個年輕貌美的尼姑。你們口中朱子的天理估計不包括這個。”
“兒媳守寡多年,還能生出個白胖小子,朱熹他這個孫子,又該叫他什麼?!”
“他口中的滅人欲,就是這樣滅的?”
聽到楊憲死死抓著朱熹的痛腳,方孝孺登時便紅了眼。
“你,你胡說!”
“你一個公然售賣女子褻衣,斯文掃地的家夥,竟敢如此辱沒朱子?!”
楊憲笑了,開口道“就他也配稱朱子?”
“你們從小讀書,卻連最基本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將朱熹這種日日夜夜將道德掛在嘴邊,乾的卻儘是男盜女娼之事之人,奉之為聖人。”
“如果不是你們少生了一雙眼珠子,那就是你們也是和他一樣的人,這樣倒是可以理解了。”
後世迅哥兒,就曾用“滿口仁義道德,滿腹男盜女娼”之言評價過朱熹。
酷吏以法殺人,後儒以理殺人,甚至是吃人!
這個理,便是朱程理學。
真正的儒學,可不是這個!
另一邊。
就在楊憲在國公府前舌戰群儒時,皇宮那邊同樣發生了一場辯論。
“月憫方才和我講過江南紡織廠女工的事情,聽說重八你要撤掉工廠,讓那些女工全部回家?”趁著朱元璋吃飯的時候,馬皇後一邊納著鞋底,忽然開口問道。
“是有這麼一回事,這還是李先生提出來的。”朱元璋隨意回道。
“重八,你這事做得不對。”馬皇後直接開口說道。
朱元璋意識到氣氛好像有些不對勁,放下手中的粥碗,回頭看著馬皇後,陪著臉笑道“妹子,我覺得李先生說的其實也沒什麼問題,這自古以來禮教綱常都是這麼說的,總不能在咱這出問題吧。”
馬秀英放下手中納到一半的鞋底,抬起頭毫無畏懼的盯著朱元璋問道“當時你在濠州城城中剛剛起義時,是誰叫我管理賬目的?”
“還有你軍中的那些武器糧草,是誰讓我清點配發。”
“再之後,我們我帶頭領著那些軍中眷屬與婦人做衣,當時你們這些軍士穿什麼?”
“沒有我們做飯,當時你們這些軍士又吃什麼?”
“如今你當上皇帝了,咱大明也有錢了,什麼東西都不缺了,就說起禮教綱常了?”
“當時你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個。”
“重八啊,做人不能忘本。”
“還有一件事情如果真的有道理,就不會因為時間、場合的變化而隨之發生變化。”
“如今咱們是什麼都不缺了,可那些家庭之所以會讓女人出來乾活工作,肯定都是有他們的理由在。”
“總不能因為什麼禮教綱常,而讓人活活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