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她說自己一路走走停停,慢賞河山,如今已經在大周和東楚的交界處。
隻要穿越那片森林,就能抵達東楚國,看見大海了。
封左相心底一鬆,而後又歎氣,心想下次再收到家書,怕是要等上更久了。
然而一年過去,兩年,三年過去,他始終再沒能收到封善星的家書。
封家上下議論紛紛,都說大小姐隻怕是不好了,興許遇到了什麼不測。
那一年正逢中秋佳節,闔家團聚之日,不免有人思念起封善星來,哀傷擔憂她現今境地如何。
封左相突然在宴席上大發雷霆,摔碎了放月餅的盤子,大罵她是不孝女,往後不許任何人再提起這個名字,否則便是少爺小姐也得掌嘴。
一家之主發飆動怒,誰還敢再當著他的麵提起封善星?
可他不讓彆人提,每逢壽宴與佳節,卻都要把封善星拉出來,當著全家的麵狠狠地批判一通,罵她長翅膀硬了心,整日在外麵野混,家書都不寫一封。
好像這樣,就能掩蓋她或許已經遭遇不測的事實。
所有人噤若寒蟬地聽著,皆是心知肚明,卻也不敢打斷半句。
就這樣一晃二十多年過去,封家上下都已經篤定大小姐已經不再人世了。
唯獨封左相喋喋不休的氣憤責備聲,像是家規一樣,數年如一日地被保留了下來。
歲月變遷,封左相仍舊執著於家族榮耀與名利,隻是經曆過長子長女的風波之後,相較於年輕氣盛時的不顧一切與不擇手段,這份功利心變淡了許多。
夜深人靜之時,他偶爾也會坐在書房裡發呆出神,想著人或許應該懂得知足。
如果當初他不執著地想要封家出一個皇後,同時能再出一個寵妃的話,或許現在就不會這樣了。
長女哪怕不做皇後,也能把封家操持得很好。
至少在大莊氏一案鬨得沸沸揚揚之時,善星一定會出麵,阻止他們心虛慌張所犯下的過錯。
年紀再大一些,封左相更是連這種幻想與奢念都沒有了。
罷了罷了,無論皇後還是千金小姐,哪怕長女做了個遊俠他也認了,能安穩平淡度過一生,便是福氣了。
有些事情,沒有人來捅破的話,便可以自我隱瞞欺騙一輩子。
但當真相猝不及防地擺在麵前的時候,封左相也再沒了繼續安慰自己的理由。
“外公……外公?”
花園小徑中,祁天河還抱著封左相的大腿,不停地呼喚著他。
從聽完他剛才那番話後,他就石化般陷入了回憶中,站著發呆沒有半點反應。
被不住的呼喚和搖晃叫醒後,封左相方才感覺四周的聲音回到了寂靜的世界。
他低頭,愣愣地看向眼前的白毛小子。
嘴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