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角鮮明的壯碩男人是自稱演員的劉丙丁,身材決定了他中氣十足的話音。他三十歲左右,穿藍色長袖長褲,一頭中分碎發,臉打理得乾淨,無奈其貌不揚,難怪隻能演屍體。
穿藍白色校服的纖細少年自然是尚清北,長相普通,劉海下隱約可見一額頭的青春痘。頂著個一聽就不真的假名,抱著本厚厚的英語詞典,看得出來他很想上清北。
李瑤是五人中唯一的女性,十分好認。黑色緊身衣,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一頭短發乾淨利落。因為是坐著的,看不出具體身高,但看上半身,她應該頗為高挑。
幾人的脖子上清一色地掛著“民俗調查員”的名牌,看塑料殼的厚度,背麵應該也夾了東西。
齊斯勾起唇角,溫聲道“我可以告訴各位,我的身份是徐雯的男朋友,你們呢?”
此言一出,四人的臉色都不太自然。
杜小宇目光亂瞟,顯然是在看係統界麵,嘴上訕訕道“齊哥,我這裡沒說我的身份,連旁白都沒有。我不知道啊!”
李瑤也搖了搖頭“我也是這樣,遊戲什麼都沒有告訴我。”
其他兩人點頭,表示李瑤說的對。
這才是正常的,身份什麼的隻是齊斯的推測,對不對還是兩說。
畢竟,目前遊戲係統關於這個副本的提示隻有四行。
齊斯環視眾人,自嘲地笑了笑“看來這是遊戲對我的特彆優待啊,隻告訴了我身份。”
他這麼說著,目光卻透著濃濃的失望,潛台詞再明顯不過。
饒是問心無愧,玩家們此時也不由得懷疑自己是藏匿關鍵線索的罪人,有愧於齊斯的信任。
剛開始就來這麼一出,沉默很快在玩家之間蔓延,寂靜中隻能聽到木槳劃撥的水聲。
齊斯滿意地回身麵向船頭,背對身後四人,眺望前方的茫茫白霧。
露冷霧重,遠處的景被模糊在紗一樣的細小水珠中,隻能看到高高低低的灰色陰影,隱約的輪廓勾勒出水鄉小鎮的模樣。
站在船頭的老頭身形佝僂,從蓑衣下露出的乾瘦手臂卻極有力量,把著木杆子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水麵上。
嘩啦……嘩啦……
一聲聲均勻的響動中,兩邊綿延的石壁戛然而止,眼前遼闊起來,鋪展開一張望不到左右邊際的湖麵。
尚清北小聲念叨“河流入湖口會形成三角洲,這裡地貌不對。”
劉丙丁哈哈一笑“這是詭異遊戲,不正常才是正常,你就把這當個亂七八糟的噩夢吧。要談科學的話,鬼怪更不科學。”
霧不知何時散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南方小鎮在湖對岸現出全貌,白牆黑瓦的配色像是水墨在宣紙上作出的圖畫。
岸邊鋪著青色的石板,幾個穿花衣服的婦人跪坐成一溜,拿著木棍擀搗衣物,砸出的白色皂角泡沫順著水流飄散。
木筏靠近一座石階,“哢”的一聲撞上,又被反作用力推開。老頭不動如山地定在船頭,熟練地一撐杆,將木筏鎮住,穩穩地停靠在石階邊。
“到地兒了,你們下吧!”老頭說著,又叮囑了一句,“記得哇,七天,外人隻能留七天。”
齊斯問“超過七天會發生什麼?”
“不知道!從沒有外人在咱鎮上留了七天還不走。”老頭咕噥道,“過頭七,七天就夠了!”
這話怎麼聽怎麼怪異,李瑤喃喃道“七在道教中是陽數之稚,陰陽之交。頭七回魂,銷恩債,了塵緣。”
遇到個明顯知道很多信息的nc,玩家們自然不可能放過。
杜小宇追問“老伯,外人為什麼隻能留七天?還有,您說的頭七是怎麼回事?”
老頭眼一斜,趕人似的揮了兩下手“你們這幾個後生咋尬磨蹭?去去去,到了鎮上,該知道的都會知道的。”
nc開始趕人,玩家們不敢怠慢,紛紛跨上了岸。
齊斯站在青石板地上,側頭問道“老伯,我們付船錢了嗎?我記性不好,有點忘了。”
“沒付。”老頭答道。
他咧開沒有牙的嘴,黑洞洞的口發出“嗬嗬”的風聲“你們身上也沒有能在這裡用的錢啊……”
他的身影忽然變得透明,連帶著腳下的木筏也變得淡如雲煙,幾息間便消失不見。
剛才來時的方向哪有什麼湖麵和峭壁?分明隻有一條窄窄的內河,河這邊是白牆黑瓦,河那邊也是白牆黑瓦。
高矮不一的房屋以內河為中軸,向兩邊鋪陳排闥,玩家們已然置身於雙喜鎮中央。
“鬼打牆。”李瑤吐出三個字,沒有人應聲。
周圍的景象幾息間已變得和遠觀時大有不同。
大紅色的結著布花的絲帛自黛色的屋簷向下垂掛,將屋與屋連接在一起,綿延至看不見儘頭的遠方。
巨大的鮮紅“囍”字被貼在每一麵牆上,將白色的粉牆映出薄紅的色澤。
先前看到的幾位搗衣婦人依舊跪在原地,頭也不抬,專注而緘默地搓洗衣服。隻是她們手中的衣料皆是一派刺目的紅色,分明是傳統中式婚禮新娘的嫁衣。
天空中飄下了什麼,白花花的,像雪。
齊斯抬手接住幾片,紙做的圓環穿了一個孔,是喪儀中打發攔路小鬼用的紙銅錢。
人生雙喜,一曰婚嫁,一曰喪葬
係統界麵上,白字刷新出來。
男女莫辨的聲音拉長了音調,唱祝似的陰陰念誦
婚嫁時,著新衣,迎新人,入新宅,十裡紅妝
喪葬時,著淨衣,送舊人,入陰宅,十裡白紗
赤條條來,風光光嫁,赤條條去——
那聲音陡然拔高,夾雜著尖利可怖的笑聲,叫道
喜哉,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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