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死裡逃生,尚清北對杜小宇的死活並不關心。他死死盯著神像,好像要從上麵看出什麼。
“咚咚”的撞擊聲不絕於耳,新郎和新娘的雕像在旁邊焦躁地徘徊,散發著可感的屍臭味。
齊斯終於看清了,那兩尊雕像外殼裡裝著的不是土胚,而是已經發青發綠的屍體。
屍體的皮膚似乎被以特殊的手法處理過,呈現塑料布的平滑質感;陶土和釉草草地刷在屍體表麵,隨著屍體的移動像死皮似的落下。
挺有創意的,可惜防腐做得太差,工藝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
“齊文,你看喜神像……”尚清北忽然出聲,打斷了齊斯的思緒。
齊斯側了側頭,目光越過慘綠的新郎和新娘,看向站在杜小宇旁邊的神像。
從神龕下來似乎已是它能做到的極限,此時它一動不動,好像隻是一尊冷冰冰的死物。
它看上去對攻擊玩家沒什麼興趣,從頭到尾都朝向門口的方向,像是向往著外麵的世界,想走出喜神廟看看似的。
“祂的臉,是不是變了?”尚清北的聲音帶著可感的惶恐。
齊斯看到,喜神那張原本熟悉的臉已然變得陌生,輪廓柔和了許多,五官也略有偏移,赫然是從男相變成了女相,是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子的臉。
——原本附身在神像上的契走了,神像自然變回了原樣。
祂這麼來了一遭,應該是想暗示什麼,可惜表意太過模糊,暫時看不明白。
齊斯知道緣由,卻一臉疑惑地看向尚清北,故作無知無覺地反問“哪裡變了?我們進來的時候神像就長這樣啊。還是說……伱看到的神像和我看到的不一樣?”
“啊?”尚清北臉色一白,“你真的沒看到任何異常?”
齊斯語氣真摯“我確實什麼都沒看到,你不如描述一下你看到了什麼。”
“……”
一時間,無數奇詭的猜測在尚清北心底滋生,包括自己是不是觸發了什麼死亡點……
他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麼,然後就想到了恐怖片常見的“意識到不對勁就會出事”的套路……
權衡了一番利弊,他隻能抿了唇,儘量冷靜地背過臉去,獨自消化恐懼。
齊斯嚇唬完了小孩,在棺材板“咚咚咚”的配樂中低垂下頭,在記憶裡複盤進副本後經曆的種種。
口袋裡的紙錢在之前和雕像的周旋中落到了地上,他盯著那白色的圓環看了一會兒,冷不丁地問“尚清北,昨晚你夢中的那個長著我的臉的鬼怪,是不是拿了紙錢?”
言語觸動回憶,尚清北的眼前浮現出青年抬手從風中抓了一把紙錢塞進兜裡的情景,如實答道“是的,當時我還勸‘你’等到白天再探查,‘你’說危險與機遇並存,一定要拉著我出去。”
齊斯眯起了眼。
他記得昨晚的“夢境”中,他和“李瑤”一前一後走出門後,漫天紙錢當空潑灑。
“李瑤”率先抓了一把紙錢,他看見工具人隊友把自己想乾的事兒乾了,便懶得再費勁動彈了。畢竟夢裡的寒風格外凜冽,他一點兒也不想將手從褲兜裡抽出來。
而從夢裡醒來後,他的兜裡是有紙錢的,自然不可能是化身“李瑤”的鬼怪塞給他的,那麼隻剩下一種可能了……
齊斯不冷不熱道“也許你夢中的那個‘鬼怪’確實是我,或者說,有一部分時間是我。”
尚清北聞言,差點脫口而出一句“你果然有問題”,但理智到底讓他沒有出聲,而是安靜聽齊斯說了下去。
“最開始隻有我們兩人從夢中醒來,我們一起出門探索,希望能夠找到指向這個副本世界觀的線索。而在我們出門後,準確地說是在我將紙錢塞進口袋之後的某個節點,我們在不知不覺間被拉入夢魘。”
齊斯陳述完事實,換上一種疑問的語調“不過我很好奇,為什麼副本要多此一舉製造一個將所有玩家牽扯進來的連環夢呢?”
“如果隻是為了擾亂我們的判斷,完全可以接續我們兩個一起出門探索的劇情,再給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意象,這樣既能起到乾擾效果,又不會讓我因為紙錢問題察覺到不對勁。”
“這是不是說明,在夢中將我們兩個分開是必要條件?副本為什麼要將我們分開呢?是想讓我們分彆經曆不同的劇情,還是單純想找我們中的一個人做些什麼?”
尚清北聽著齊斯的推理抽絲剝繭,離真相越來越近,後背逐漸滲出薄汗。
一個已經被壓下去的猜測再度浮起“齊文”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他猛然抬眼,就見青年不知何時轉過了臉,注視著他的眼睛“尚清北,我一直想問你,你到底是怎麼從夢中夢裡醒來的?”
“我之前不是說了嗎?我突然摔了一跤就醒了。你是懷疑我藏了線索嗎?”尚清北語速極快,“如果真有某個存在找我做些什麼,想不被你發現,完全可以在你的夢裡繼續你和我出門探索的劇情往下編……”
齊斯饒有興趣地問“你怎麼篤定我懷疑的是‘某個存在想找你做什麼’,而不是‘副本想讓我們經曆不同的劇情’?”
尚清北意識到自己中套了,反應迅速地反駁“你的前後語境明顯是在懷疑我和nc有所聯係,你想知道什麼大可以直接說,沒必要設這麼垃圾的圈套。”
齊斯拉長了音“哦”了一聲,接下去道“我確實懷疑我們中有人和副本中的某個存在有聯絡。構築連環夢是故布疑陣,營造昨晚發生的事隻是必經劇情的假象。”
“如果隻有我們兩個人夢到對方,那麼明顯有問題的就是我們兩人中的一個;而如果五人剛好構成一個環,且夢境內容大差不差,那麼懷疑範圍就擴大了。所有人都有可能有問題,約等於所有人都沒問題。”
他放緩了語速,一字一頓地問“假象是為了掩蓋真相,所以,真相會是什麼呢?”
廟門外,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飄飄悠悠地響起,由遠及近。
尚清北抿了嘴唇,豎起耳朵,仔細留意外頭的動靜。
齊斯同樣屏息斂聲。
他注意到,在鈴聲響起後,新郎和新娘的雕像紛紛笨拙地扭轉身子,向神龕的方向移去。
它們動作不慢,很快便到了躺屍的杜小宇身邊,卻一秒也不停留,而是徑直返回神龕下首,各自歸位後便一動不動。
——乖覺得像偷玩電腦時聽到家長腳步聲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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