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自身難保了還想著給旁人留線索,想想都有些好笑。
可惜齊斯一時間不太笑得出來。
剛意識到自己被某個不知名邪神擺了一道,提高了閾值,他現在隻想把所有的笑留到扳回一城後,省得被當做笑話的佐料像看猴戲似的觀瞻。
他不想給任何存在哪怕一點兒的情緒價值,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吃了大虧,如果不報複回來他會難受得想死。
——不過,也許立刻去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齊斯漫無邊際地想著,順著紙錢的指引,來到西廂的房門外。
破爛的紅紙散落了一地,被踐踏成一片片血色的淤泥。屋裡屋外沒有一個人影,甚至連血腥氣都沒有,一切都顯得死氣沉沉。
這裡不像是剛死過人的地方,而更像是一座已經封鎖百年的墳墓,連同建築都已經死去,人類的死亡就像一滴顏料滴入油漆,很快便沉沒進去,發不出一絲聲音。
齊斯將門推開,裡麵不出所料,沒有人,也沒有屍體。
灰白色的牆壁上有大片已經乾涸的血跡,年份已經很久了,絕對不是早上新濺上去的。喜兒的死就像是一場夢中的幻影,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和證明。
齊斯徑直走向雕鏤精致的木床,掀開酒紅色的喜被,掀起的風吹起一張剪報,飄飄悠悠地浮空了幾息,又顫顫巍巍地落下。
齊斯用手撈起紙頁,醒目的字體構成新聞的標題
20歲女大學生在旅遊時失蹤,警方已介入調查
下方搭配的照片中,顯示的赫然是喜兒的臉。
……
尚清北跟在齊斯身後進入宅院,直奔東麵的廂房。
在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後,他深吸一口氣又吐出,儘量冷靜地說出結論“李瑤和劉丙丁不在房間裡。他們探查完喜兒這邊的線索,必然不會再出去亂跑,隻可能是遇到了什麼意外……”
沒有人煙的宅院沉寂而靜默,僅僅是平常說話的音量,也能被所有人聽清。
杜小宇站在庭院的空地上,聽到尚清北的話後嘀嘀咕咕道“你彆烏鴉嘴,他們兩個人,總不可能都出事……”
尚清北扶了扶眼鏡,冷冷地看著杜小宇,反問“那如果其中有一個不是人呢?”
“他們還活著,隻是在找到關鍵線索後觸發了支線任務,被困在另一個空間。”齊斯從西廂中退了出來,將報紙遞給尚清北,“關於這個副本的背景,我已經有一部分想法了。”
杜小宇下意識就忘了問前一個結論得出的原因,急切地追問道“什麼想法?這副本亂七八糟的,背景和世界觀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尚清北在心裡鄙視了一通成天當捧哏的杜小宇,同時不聲不響地閱讀起了手中的報紙,也一心二用地豎起耳朵聽著。
齊斯走進房間,在最中間那張床上坐下,從背包裡抽了一張新的手帕,擦拭著沾了灰塵的手指,平靜地說了下去“你們應該都聽說過人口拐賣吧,這大抵就是這個副本的核心世界觀。”
窗台上的血漬,牆壁上的血跡,變成血點子的饅頭渣,報道,棺材,“停靈七天,就是鎮上的人了”……
一條條線索勾勒出完整的邏輯鏈,齊斯娓娓道來
“進入雙喜鎮的旅客都會被帶到這座宅院,徐嫂有時會在送來的飯裡下一些藥物,控製住某些特定的旅客,比如像喜兒這樣的女孩。鎮民們通過一些手段——我猜是放進棺材裡七天,使得女孩們變得癡傻,從而永遠留在鎮子裡,是為副本開頭艄公所說的‘許進不許出’。”
“徐雯因為某個原因主動來到鎮上,也許是從事民俗調查的采風工作,也許是以采風的名義尋找失蹤的女孩,總之她可能發現了什麼,因此和鎮民們起了爭執。鎮民們為了掩蓋真相,將她推入井中。這不是第一次了,不然光憑幾具屍體的怨氣,也不足以在井下形成一個雙喜鎮的倒影。”
齊斯略帶幽默地說著,接下去道“至於徐雯在電話裡說的,廟裡的東西提前出來了,我認為應該和喜兒的意外身亡有關。喜兒在出嫁前死去,相當於破壞了雙喜鎮四十九年一次的儀式,也許就因為這個,導致某些封印鬆動了,誰知道呢?”
杜小宇聽得一愣一愣的,不懂就問“所以這鎮上的nc究竟是人是鬼啊?我看手機上的線索……”
“假的。”齊斯說。
杜小宇“啊?”
“假的。”尚清北表示肯定,然後將之前和齊斯一同得出的結論複述了一遍。
杜小宇似懂非懂地點頭,雙目一片空白,已然跟不上推理的節奏。
沒人有閒情對他進行更詳儘的解釋,把已知信息告訴他已是仁至義儘。
尚清北將齊斯的講述和自己的判斷比對了一遍,問“喜神的存在是怎麼一回事?四十九年一次的儀式是要乾什麼?兩個雙喜鎮的存在又是什麼情況?”
“不知道。”齊斯將手帕疊好塞進口袋,麵色坦然,“還缺少一部分線索,大概率在李瑤那邊。要麼等他們和我們彙合,要麼我們自己下井看看。”
尚清北追問“你怎麼確定線索在哪兒?”
齊斯不語。
就在剛剛,他感到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很明顯是有什麼新的信息過來了。
他摸出手機,解了鎖屏。界麵自動彈跳到相冊,點開一張圖片。
那是一張雙喜鎮的地圖,黑色的線條構成平麵的格局,一個紅圈將井的位置標出,格外醒目。
“徐雯發來的?”尚清北問,用的是確定的語氣。
齊斯“嗯”了一聲,淡淡道“她在催促我們,看來這井我們不下不行了。”
杜小宇憂心忡忡“還是等李瑤他們回來吧,井這種東西,我總感覺怪邪性的,彆下去了就上不來了……”
想法很美好,可邪神之類的存在最喜歡乾的就是打破玩家的安全預期。
——說起來,平日裡齊斯自己也很喜歡這麼乾;相信契也是如此。
想到這兒,齊斯笑出了聲“你信不信,如果我們不下井,李瑤他們就永遠回不來了。”
“啊?不會這麼操蛋吧?”杜小宇張目結舌,並不十分信服。
尚清北卻抱緊了詞典,順著推理下去“這個副本很明顯有意在線索方麵誤導我們,也就是說,在一些關鍵點上,它很有可能為了限製我們擁有的線索量,而直接控製住找到線索的人……”
“所以,我們走吧。”齊斯說。
他噙著古怪的笑容,從床上站起,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