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接茬。
在所有人都是凶手的情況下,投誰都可以,那麼最經濟的選擇勢必是選出一個犧牲品,所有人一起將他投出去。
辛西婭沉吟片刻,微笑著說“既然我們都是凶手,那就不需要考慮真相的問題了。我想等查理問出第三個問題後,我們會知道該選誰的。”
所有人都看向查理。
在眾目睽睽下,這個木偶一樣的nc浮誇地顫抖起來,迸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第三個問題,你們的職業和貢獻是什麼?也許有價值的人可以將功抵過,不用去死哦。”
齊斯眉頭微蹙。
為生命評定價值,以價值決定生死,這套吊詭的標準讓他沒來由地想到《雙喜鎮》的兩個結局——
“犧牲品”和“斷災殃”。
詭異遊戲對這套犧牲一個人、成全大多數的功利主義究竟是持什麼態度呢?
鼓勵?鄙視?亦或者如神明一樣漠然垂眸,任低維生物掙紮著做出各種選擇,也渾不在意?
辛西婭將雙手交握著放在桌上,莊重地發言“我是聯邦西裡西亞區的執政官,如果你們經常關注社會局麵,應該知道我曾經促進聯邦改進醫保體係、關注弱勢群體權利。六年前那場席卷全球的詭異大火,我也曾到一線進行救援和援助。”
她停頓片刻,一雙溫和的眼睛掃視過每一個人“如果我能活著離開這個副本,我將會繼續為全人類謀求福祉,並繼續做我一直在做的事——為女性爭取權利,讓所有女孩都能夠平安、幸福、平等、安全地長大。”
齊斯明白,辛西婭這套話術是針對和惠的,和他之前向董希文施放善意是差不多的性質。
一場涉及到生死的投票勢必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隻需要爭取到部分人的支持就夠了。
“你們這些政客嘴裡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能坐到那個位置上的誰身上沒幾件臟事?”漢森冷笑著打斷辛西婭的長篇大論,接下去道,“我是個放高利貸的,和你們猜想的差不多,我這輩子殺人放火,沒做過幾件好事。”
“什麼以後不再放貸的好話,我說了估計你們也不信。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們,等我離開這個副本,我就銷毀我手上的那些欠條,放那些老賴一馬。你們應該也知道,我的許諾和那個老太婆的空頭支票相比,哪個更容易實現。”
漢森說完後便抱臂往椅子上一靠,一臉“你們自己看著辦”。
經過這兩人的發言,回答順序已經亂了。
董希文索性第三個開口道“我希望能活下去,因為我還有想做的事沒做完。但如果我一定要死在這裡,那就這樣吧,總有人要犧牲的。隻是我覺得,任何罪惡都不應該坐在這張桌子上,以這樣荒誕的方式被審判。”
“對於查理的那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還沒有工作,也沒有做出過什麼貢獻。但我會儘量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如果有一天我能改變舊有的秩序,我可以保證在我力之所及的範圍內,不會再有壓迫彆人的人。”
“這可能聽起來太理想主義了,有點假大空,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相信我,也許隻要每個人都理想一點,這個世界就會得到改變……”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齊斯忽然看向和惠,有氣無力地說“我記得我們當中沒有工作的不止董希文一個人。”
和惠小幅度地點頭道“是的,我還在讀高中。但我可以保證我不以後永遠不做壞事,我犯下罪惡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忍受不了,我不會選擇殺人的……”
齊斯打斷董希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惡心到了。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每個副本都能遇到那麼幾個操一口理想主義話術的“好人”,一副在象牙塔裡長大、被保護得很好的樣子,總把善良當作美德而非愚蠢。
但在聽到和惠的發言後,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並緩緩將其說出。
“在你們看來,人的價值到底應該怎麼定義?罪惡和價值都是無法量化的東西,兩者之間無法做具體的加減法,是非也無法具現化為數值,一個人該不該死又該如何判斷?”
齊斯一向討厭功利主義原則,對於他來說,犧牲全世界的人換取他纖毫利益,他也在所不惜。
此刻,見玩家們陷入沉思,他不緊不慢地說下去“要談對世界的貢獻就更加虛無縹緲了。這個世界除了人類還有低等動物、植物、微生物,以及無生命的物體。就整個自然來看,人類種群的壯大和繁榮對於其他生物來說可能是毀滅性的災難……”
“你是動保主義者或者環保主義者?”辛西婭平靜地問。
“不,我隻是很好奇,所謂的‘貢獻’要站在什麼角度判斷。”齊斯側目瞥了查理一眼,“在nc等詭異看來,人類最大的貢獻或許是自我毀滅,將世界化作鬼域;在普通民眾看來,旁人最大的貢獻是解決他們的衣食住行等問題,讓他們過上美好的生活;在有長遠目光的政客看來,發展科技、探索未來才是最有意義的事……”
“你到底要說什麼?”漢森不耐煩地說,“我們都是人類,你難不成還想從詭異的角度考慮問題?”
齊斯看著他,眯起眼笑“我隻是覺得,脫離這個副本考慮貢獻是沒有意義的,誰能管得到各位回到現實後做什麼呢?漢森,如果你死在這個副本裡,你放出去的那些貸再想收回來,恐怕要費好一番周章吧?”
漢森冷哼一聲,道“哪怕我死了,隻要那些欠條還在,債務總有人收。”
齊斯沒有搭理他,而是環視眾人“我可以告訴各位,我是一個標本製作師,能做的貢獻是理性分析局勢,不因為愚蠢和膽怯做出一些危害集體利益的事。”
“我會把票投給漢森。他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以武力見長的人,且就前兩個問題來看,他表現出來的智商並不太高,後續不排除他用武力脅迫我們陪著他一起做蠢事的可能性。我認為,這種不穩定因素有必要在前期排除出去。”
齊斯想到了常胥,想到那個“把電車炸了”的答案。
各種主義,都不過是會被絕對實力粉碎的偽命題。
而要想讓對主義的論戰在局勢中起主導作用,其實也不難,隻需要把有絕對實力的人利用規則排除出去就好了。
思及此,齊斯開了個並不好笑的玩笑“把四肢發達的蠢貨丟出門,我們這些‘文明人’才能安安靜靜坐下來談,不是麼?”
………………
注《十日談》是意大利作家喬萬尼·薄伽丘創作的短篇小說集,講述了意大利佛羅倫薩瘟疫流行之際,10名男女在鄉村一所彆墅裡避難,每人每天講一個故事,共住了10天講了一百個故事的事。該作體現了人文主義思想,關注並弘揚人的價值。
感謝大狗蛋兒`的12張月票!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數字,我驚了!(昨天那章被屏蔽了,前幾天也有好幾章被審核刪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