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君玨冷靜地吐著煙氣,在同伴們麵前維持住了沉著穩重的人設。他等了足有半分鐘,骷髏們越唱越起勁,沒有安靜下來的意思。
他索性直接將手中畫著鬼畫符的紙張展開,橫在離他最近的一個骷髏麵前。
那個骷髏愣了兩秒,吐出的音節變了調,大概是出於副本機製,開始翻譯紙上的文字。
骷髏的口音很重,玩家們麵麵相覷,依舊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張藝妤同樣凝神細聽,正出神間,眼前毫無預兆地刷新出一行行銀白色的文字,她下意識便念了出來
“治療失眠症的配方如下半個人的毒蘑菇,半個人的黃蝴蝶,半個人的黃花朵,半個人的黑泥土,混合在一起烹煮,一個人就痊愈了。”
“半個人”?什麼意思?
張藝妤眉頭微皺,甫一抬眼,就見薑君玨正幽幽地盯著她看。
薑君玨用兩指取下了唇間的煙,神情複雜“看來隻有女巫這個身份能聽懂原住民鬼魂的話,也就是說,有些關鍵信息隻有小張能知道……”
張藝妤聽出了潛台詞,臉色一白,很想辯駁說她什麼也聽不懂,隻能看懂係統界麵上出現的對應的文字。
薑君玨卻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冷冷發出一問“‘半個人’這個量詞是什麼意思?”
“這不很明顯嗎?死在浴室或者檔案室裡的人會化作泥土,死在其他地方的人會隨機長出蘑菇、黃蝴蝶或者黃花……”陳立東說著,聲音沉了下來,“兩個人死去後的遺物配成藥劑,可以治好一個人,我們剛好有十八個人,也就是死十二個,救六個……”
空氣一時凝滯,薑君玨砸吧著嘴大口抽煙,一雙皺紋淺淡的眼睛始終深深注視著張藝妤。
張藝妤被看得心裡發毛,隻能低下頭躲避那審視的目光。
毫無預兆的,她的腦海底部響起一道清冽的聲音“張藝妤,你儘快違反一條規則,想辦法被關進禁閉室。”
這聲音無比熟悉,正屬於已經被活埋在墓園裡的齊斯,卻不複之前的有氣無力,聽起來狀態極佳,完全不像是被困在棺材裡的樣子。
“你……你沒死?”張藝妤渾身都打起了顫,“那你當時怎麼一句話都不說?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她閉上眼,看到黑暗的思維殿堂中懸浮著的金色藤蔓,隻有指甲蓋粗細的尾端正卷著屬於她的靈魂葉片,有一搭沒一搭地揉搓。
死亡預警瘋狂跳動,她想起了她和陳立東說的那些話,想起她信誓旦旦地說要和陳立東一起殺了齊斯,想起她不僅往坑裡填了好幾鏟子土,還踩了幾腳……
此刻,她隻覺得自己的脊背好像沐浴在寒風中,被毫不留情地吹打得陣陣發涼。
完了完了,“司契”從來不是個大度的人……
她絕對會被捏碎靈魂、淩虐而死吧?
“嗯哼,我還活著。之前的那些表現都是騙你的,怕你演不像。”
齊斯躺在漆黑的棺材裡,隔空咂摸工具人的恐懼,隻字不提活埋的事兒。
被陳立東看出破綻在他意料之中,畢竟他編最初那套謊話的時候對副本的了解不足,雖然在細節上做了不少模糊性處理,但隨著越來越多線索的披露,聰明人遲早能回過味來。
同樣,他也知道自己很快就會成為梅狄娜女士的眼中釘。在燒了檔案室後,雖然他借由副本的機製讓山川信弘頂罪而死,但誰知道其他玩家會不會察覺出端倪,舉報他一手?
事已至此,通過棺材進入另一個空間勢在必行。
在躺進棺材的那一刻,無數非敘述性信息湧入齊斯的腦海,告訴他必須用泥土將棺材完全掩埋,才能穿梭時空。
進入副本以來,齊斯已經摸清了張藝妤的秉性,知道她膽小怯弱,沒什麼立場,稍微遇到點危險就會退縮;也知道她實力堪憂,渾身破綻,根本做不到隱蔽行事。
讓她肩負埋土的重要任務,大概率要出事。
因此,齊斯沒有像以往那樣,在靈魂契約中加入“不允許損害主體利益”“主體死後,客體也會死”等更加苛刻的條款;同時一直對張藝妤持一種冷漠的、居高臨下的態度。
——就是在為張藝妤的背叛方便。
隻有這樣,才能讓陳立東上鉤,幫忙填坑。
此刻,齊斯噙著溫和的笑,繼續下令“進入禁閉室後,將組隊指環找個地方丟下。如果可以的話,想辦法在角落刻下‘47’,做不到就算了。”
審判沒有落地,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張藝妤看著依舊在把玩她的靈魂葉片的藤蔓,隻覺得心頭像是有無數螞蟻在爬,癢得她發痛。
齊斯那句“做不到就算了”,聽起來雲淡風輕,她卻萬不敢怠慢,連連在心裡無聲地說“我一定會做到的!”
然後就聽青年輕嘖一聲“怎麼了?嚇成這樣……我又不是什麼喜歡把人淩遲成片再煮了吃的變態。”
張藝妤“……”
薑君玨聽不到張藝妤和齊斯在意識空間中的對話,見女孩忽然就臉色煞白,還以為是她在自己的施壓下露出了馬腳,當下追問“小張,照伱說的這個配方,我們就得死十二個人,你怎麼看?”
“我?哈哈……”張藝妤乾笑兩聲,忽然抓住自己的校服邊沿,往上一剝。
薑君玨下意識彆過頭,好在女孩隻是脫掉了校服外衣,露出了內裡的綠色衣服。
所有玩家在第一時間都是懵的,完全想不明白她當眾脫衣服是鬨哪出。
下一秒,就見梅狄娜女士風風火火地衝進房間,用尖利的嗓音叫道“你這個不穿校服的壞孩子,立刻自己去禁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