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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二五三.一九七.二三三
“這次應該不僅能活下去,還能完美通關吧?”張藝妤從地上站起,一步步走向門口。
按他一貫以來的行為模式,怎麼都該是抓個工具人丟冷水裡,充當儀式材料獻祭了才對。
“考慮到詭異遊戲不會安排無解的死局,材料必然可以在這個副本中取材,通過排除法,很容易圈定儀式所需的材料。而既然假配方裡麵的用量單位是‘半個人’,我有理由推測儀式所需要的泥土也是‘半個人’的量……”
過去的齊斯舉起棋子,此刻的齊斯、張藝妤、常胥、說夢都是棋局的一員,在未知全局的調度下於棋盤上縱橫,勾勒出全盤的布局。
他忽然蹲下身,抬手捂住臉,泣不成聲。
雖然張藝妤主動違反規則,被關進禁閉室的事令他不得不在意,但也不足為懼。
張藝妤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和肉體斷了聯係,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拖拽,像夢遊中的人出於一種慣性前行。
“那麼現在,伱可以去死了。”齊斯看著站在門口的導遊,露出一個稱得上溫柔的笑容。
左右動不了,他索性繼續說了下去:“治療失眠症的解藥、召喚邪神的儀式,這些在這個副本的設定裡都屬於‘原住民的巫術’的範疇,必然有共通之處。經過抄錄的文獻意義發生了變化,翻譯得來的假配方卻未必全無道理,至少在材料和用量的範疇,可能存在可供借鑒的地方。”
張藝妤回頭看到一身黑衣的梅狄娜女士,棕色的臉變換著長相和表情,時而蒼老,時而年輕,長袍和兜帽最終變成皮草大衣。
她知道齊斯就是這個副本中的“壞孩子”,本來都做好放棄選做任務的準備了,哪想得到這個任務莫名其妙就搞定了。
高天之上的神垂下眼眸,作用於靈魂的契約在人類的軀體中左右意誌,金與紅的光帶在前引路,沒有觀眾的夜裡47穿過楓林,走向存放著剩餘燃料的廚房。
說夢聽著齊斯雲淡風輕的分析,皺眉問道:“你就這麼肯定你的推測是對的?萬一猜錯了怎麼辦?”
說夢帶著齊斯去往禁閉室,常胥取來足量的冷水,另一個時空的張藝妤祈求儀式最後的材料,齊斯將冷水澆到身上。
密密匝匝的楓樹在眼前變換著季節,光禿禿的樹乾一會兒長滿綠葉,一會兒隻餘枯枝。春夏秋冬各色畫麵在刹那間重疊,各種時節的景象出現在同一場景,紅黃綠的色調層層嵌套,視野裡鋪滿片片混色的雪花。
47的步伐越來越快,掀起吹動金色蝴蝶的風,卷起地上灑落的碎葉。
最後一片乾枯的紅葉怦然墜地,蝴蝶死去的回聲與頭頂的血光交織,滿地落葉在黢黑的大地上顯影,張藝妤狂奔起來。
辦公室的門被從外反鎖,47的神情平靜得近乎於冷漠,甚至找不到一絲複仇的惡意。
紅衣的神明在火焰中現出形影,隨著烈火的蔓延在整所學校的地界滋長。
女孩的靈魂倒灌回軀體,好像迷夢被耳邊的炸響驚醒。
腐爛的蔬菜散發著腥臭,灶台下的柴火跳躍著殘存的火星,張藝妤拿起一根尚有餘燼的乾柴,去觸盛滿火油的鐵桶。
的確,有死亡後還能在現實裡存活半小時的規則在,正經玩家但凡愛惜羽毛,都不敢明目張膽地害人——要害人也得殺人於無形。
張藝妤看著係統界麵上【邪神信徒】的狀態標識,不知該哭該笑。
他感受不到疼痛,更多的是一種“空”,習以為常的某個部分忽然失去了聯係,感受不到存在,好像從來就不屬於他的身體。
誰都有求生的權利,薑君玨無權要求任何人為自己犧牲,能做的隻有公平競爭。
眼下無非三種情況:一,張藝妤知道關鍵線索,進入禁閉室隻是通關的一個步驟;二,張藝妤在發現無法通關後,也想對他下殺手,成為唯一的幸存者;三,張藝妤躲進禁閉室單純是害怕被他用手段訊問,此刻正在絕望地等死。
理論上,現在能夠自由行動的隻有他一個人了。
腐爛的、蕪雜的、腥臭的、肮臟的,大火流竄在廊道間洗淨所有,劈裡啪啦的聲音中夾雜著淒厲的哭嚎。
導遊隻剩一張棕色的麵頰漂浮在一地色塊上,如同信手塗鴉的油畫,透出油脂粘膩的質感。
47看了眼已經吞沒整間廚房的大火,轉身奔向水泥樓的方向。
薑君玨僵在門邊,定定地看著,直將那張年輕的臉在眼中模糊得看不清五官。
半邊身子從肩膀到大腿全部消失,邊緣處爬滿粉末狀的汙泥,隨著冷水的滲入逐漸化作灰黃色的泥濘,淅淅瀝瀝地滴落在地。
齊斯仰靠在牆壁上,笑意未曾浸染眼底,語氣諷刺而戲謔:“為虎作倀之輩,烈火焚身;暴戾殘虐之輩,利爪穿心;歪曲粉飾之輩,形影皆失。”
紅黃藍綠的輔色一層層刷上場景的表麵,好像在一次次試錯中尋找最適合的色澤。
47開始奔跑,起初隻是試探般的小跑,踏碎的楓葉發出“哢嚓”的怪聲,如同蛋殼破裂。
“不過一死而已,又有什麼呢?”齊斯垂下眼,輕笑一聲,“我承擔一點風險,博所有人te通關,很劃算的買賣,不是麼?”
更加強大的契約權柄使得他擁有兩雙眼睛,一雙是自己的眼睛,一雙來自於張藝妤。他時常獲得兩個平行的視角,從旁觀的角度俯瞰兩個時空的全局,大量有用無用的信息流過腦海,經過記錄的過程在白紙上彙總,並逐步積累成巨大的優勢。
通關最終副本,獲得和規則談判的權利,焉知犧牲的人不能重返人世?
薑君玨見過不少死人,也參與過不少你死我活的生存鬥爭,早已形成一套自洽的邏輯。
沒有燈火的夜晚寂靜無聲,所有人煙都在逼仄壓抑的四層小樓中睡去,張藝妤好像天然知道要怎麼做一樣,將鐵門一把拉上,從門邊屍體背著的包中取出各色工具,卡住門鎖。
齊斯聞言,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正義?你以為我是在為那些蠢貨主持正義嗎?”
“我這是在落井下石,恃強淩弱,外加站在道德製高點綁架你!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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