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人聲中,沒有蛙聲響起。
齊斯眉毛微挑:“紅色的青蛙?”
孫德寬眨巴了兩下眼睛,不可置信地打了下自己的胖臉:“不是,那青蛙又不見了……我尋思我眼花了?”
背後的男聲還在自責地大哭,護士在一旁疲憊而缺少真情實感地安慰。
齊斯拍了拍孫德寬的肩膀,繼續沿著之前的道路前行:“走吧,要想弄明白發生了什麼,我們需要更多的線索。”
孫德寬如夢初醒,收回目光,跟在齊斯身後。
醫院的走廊像迷宮一樣曲折迂回,穿著病號服的病人們坐在門口,雙目無神地注視著路過的行人。
每轉過一個彎,入目的走廊和之前那條彆無二致。如果不是房號有變化,恐怕會產生一種被困在鬼打牆裡原地踏步的錯覺。
孫德寬小聲地嘟囔:“這一路走過來,連個安全出口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監獄呢……”
“說不定就是要防止病人們跑出去呢。”齊斯饒有興味地笑笑,目光順著臟汙的牆麵向遠處看去,沒有看到任何地圖、指示燈或者路牌之類的東西。
他沒來由地想起童年時玩過的一個叫做《8番出口》的恐怖遊戲,角色置身於一條狹長的走廊中,看到異常後就要回頭,否則會被永遠困在地下通道裡,無法離開。
齊斯注意到,醫院的4樓沒有一個樓梯口,整個平層好像完全被隔離在一個單獨的空間裡,獨立於外麵的世界。
正常來說,醫院的住院部和手術區是分開的,因為手術區通常對無菌條件有較高的要求,且涉及麻醉藥品、手術器械等高風險物品的管理,而人員流動較頻繁的住院部無疑會對其安全性造成負麵影響。
藍青蛙醫院的各個部門卻被一股腦兒地塞在4樓。一路過來,齊斯不僅看到了病房和手術室,還看到了診室、檔案室和化驗室。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好像這層樓便是這家醫院的全部。
孫德寬想了想,問:“那我們接下來要乾什麼?想辦法離開這裡?”
齊斯“嗯哼”了一聲,沒有給工具人講解計劃的打算。
靜默中,有病房裡傳出來收音機的播報聲,似乎是在喊什麼口號。
“上吊給根繩,喝藥給一瓶……”
“執行政策要堅決,決不允許孩子多……”
這些口號喊得慷慨激昂,可大抵是因為信號不良,播放出來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給人一種恐怖片裡索命冤魂出場前的背景音效的感覺。
時不時還有幾聲突出的雜音高昂地響起,尖利滲人,像是有誰在哭。
孫德寬聽得生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摸了摸自己胖乎乎的手臂:“小兄弟,我可能有點猜到這個副本是乾什麼的了……”
齊斯挑眉看他,示意他說下去。
孫德寬得了鼓勵,後怕地說了下去:“唉,你生得晚,有些事不知道,這副本的背景好像是真事兒,我聽我老娘說,當年聯邦……”
他止了話頭,換了一種說鬼故事的語氣:“反正我們那邊那會兒,好多小孩子剛出生就被搗碎了,扔到沼氣池裡頭,女人也死了不少,怨氣可大著呢。”
“他們不甘心啊,憑什麼他們不能生、不能活,過了個幾十年又讓後麵的人死命地生?他們就開始作祟,凡是進了手術室的孕婦,命格弱一點的彆想活下來,要死一起死去……”
齊斯側耳聽著,不置可否。
結合前幾天的見聞,他其實已經把副本背景摸得差不多了。
林辰說這個副本和生育有關,幻覺中他負責的手術是為孕婦引產,病人對醫護人員持敢怒不敢言的敵意……
這個副本從來沒在背景這方麵故意隱瞞玩家什麼,無非是政策不允許人們多生孩子,懷孕的女人們被送到醫院來墮胎,卻像是遭到了詛咒一樣,在手術中大出血而死。
這乍看和孫德寬提到的冤魂索命有所關聯,但齊斯一來不會相信旁人空口白牙的說辭,二來也不相信詭異遊戲會把謎底設計得這麼淺顯。
總而言之,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事實就是越來越多人死在手術台上,負責手術的程安也患上了暈血症,玩家們及時到來,替換並開始扮演部分原有npc。
身邊,孫德寬還在絮絮叨叨:“後來死太多人了,鬨大了,好幾家醫院給拆了,據說從地基下冒出一大堆青蛙,都是吃小孩屍體長大的,鬼著呢,會咬人。”
“醫院沒辦法,又請來一堆和尚和道士做法,也不見好。最後是聯邦官方請大師看了風水,在關鍵位置蓋了個政府大樓,才把怨氣給壓下去。”
“我從昨天到現在眼皮就不停地跳,現在可算是想起來了,昨晚我在走廊裡撞見的那些孕婦鬼可不就是冤魂嗎?我們再在這個破地方住五天,不是我說,早晚得翹辮子啊……”
齊斯眯起眼,問:“具體是哪年的事?你們那邊的醫院裡有叫‘程平’的人嗎?”
他隱隱有所預感,這個副本可能與《蘇氏村》《雙喜鎮》和《紅楓葉寄宿學校》差不多,同現實世界有所關聯。
雖然不知是現實的詭異被副本取材,還是副本編寫的劇本在現實上演,但隻要能產生【喜神像】和【失眠症病菌】之類的詭異,對於齊斯來說就是不錯的消息了。
潛藏在陰影中的威懾固然可以讓聯邦投鼠忌器,但誰知道決策層會不會狠下心來斷尾求生。為了保險起見,一些能掀起動蕩的混亂是必要的。
齊斯很樂意給官方組織找點事乾,省得他們成天圍繞傅決製造文字垃圾。
“這事兒挺久了,好像有個幾十年了,具體是什麼時候我也不清楚。”孫德寬回憶著說,“‘程平’這個名字挺常見的,如果我們那邊真有這麼一號名人,我不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沒事了。
看來這個副本和《無望海》是一樣的情況,背景看上去和現實有關,其實發生在平行世界。
孫德寬看向齊斯:“不是我說,小兄弟,你該不會懷疑這個副本的院長是從現實裡來的吧?”
齊斯微微搖頭,壓下眼底的異樣,再次拐過一個轉角。
這次的景象終於有了變化,腸道般百轉千回的走廊似乎終於走到了頭,眼前不再是看不到頭的道路和兩側的病房,而是一個四十平米左右的空地。
正前方的牆麵上鑲嵌著一扇大開的鐵門,濃鬱的白色霧氣雲濤海浪似的在門外翻湧,一道道人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隻能看見模糊的輪廓。
分明沒有鎖,也沒有任何阻擋物,但光是看到這樣的景象,便足以讓人望而卻步,好像門後是一片未知的象征著恐怖的世界,隻要踏入,便意味著死亡。
天敵環伺的恐懼感在心底生長,孫德寬打了個寒顫,壓低聲問:“小兄弟,我們還要不要往前走啊?”
如果是黃小菲和盧子陌在這兒,藝高人膽大,說不定真就過去探路了。
但齊斯對自己的武力值有清晰的認知。
他左右看了看,兩側牆壁上各鑲嵌了一個鐵門,分彆寫著“停屍間”和“廚房”兩個大字。鐵門相互對齊,隔路相望,頗有一種“從死亡到下肚,現點現殺”的暗示意味。
在齊斯的印象裡,很多醫院考慮到食品安全、成本效益和衛生管理方麵的因素,為了減少麻煩,通常不會配備廚房,而傾向於外包餐飲服務。
不過在藍青蛙醫院中,蝌蚪湯這種特殊服務確實無法由外界的餐飲機構提供,隻能由醫院自己操刀。
齊斯徑直走向廚房,無比熟練地從手環裡抽出細鐵絲,對著門鎖戳弄起來。
孫德寬在旁邊看得目光飄忽:……現在的大學生都這麼全麵發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