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黃的底色上,用工整的字跡寫著三個名字——
【程平、徐晴、程小宇】
情況已經很明確了,院長程平、孕婦鬼徐晴和程小宇是一家三口,其中,徐晴大概率和院長一樣,也是這家醫院的醫生。
隻是不知,徐晴是怎麼好端端地成了鬼怪,又為何作為詭異的一種,每天夜晚遊蕩於醫院的走廊。
身為醫院實際上的控製者,程平對她的情況又持什麼樣的態度呢?
手中的照片的邊緣忽然變得潮濕,絲縷的血絲從紙頁間滲出,帶來刻骨的寒涼。
照片上三人的目光變得陰毒而幽怨,黑沉的眼眸鬼氣森森地直視前方,好像在隔著時空與相片外的人類對視。
齊斯將照片掛回原處,退開幾步,寒意才稍稍退了些下去。
他折回辦公桌邊,隨意地翻動上麵的文件。
孫德寬沒有注意到照片的異狀,見齊斯有了動作,忙也緊趕慢趕地湊到文件堆旁。
他是害怕,但也知道關鍵線索的重要性,輕則關係表現分,重則決定危機降臨之際誰生誰死。
保底死亡人數機製恒久存在,遇到團滅情況、選定幸存者時,並不完全是拚人品、看臉,通關概率和探索度也是考察的部分。
畢竟,副本需要從玩家已知信息中排查出符合邏輯的存活途徑,設計最便捷的ne通關的方案。
就比如說,你至少得知道吃人參果能通關,副本才好把人參果送到你麵前,不然你就算看到了也白搭,總不能指望係統給你刷新一張詳細的食用說明書出來——詭異遊戲還要不要麵子了?
綜上所述,線索什麼的還是自己捏一份在手裡比較放心,機會就在眼前,再是膽小,為了活下去,也得硬著頭皮上。
“程哥,這麼多文件,我們怎麼分啊?”孫德寬在齊斯身後探頭探腦。
“分個工吧,我看桌上這些文件,你去搜查其他地方。”齊斯掀起眼皮看了眼孫德寬,語氣平淡,“我是大學生,平日裡經常看論文,閱讀文獻和抓重點的速度比較快。”
這話沒毛病,很有道理,孫德寬猶豫了兩秒,終究是退到房間角落,仔細地探查起來。
齊斯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將裡麵寫了字的紙頁儘數放到桌上。
不知是因為什麼緣故,大部分紙頁上的字跡都模糊不清,像是被用馬賽克仔細地塗抹了過去,無論怎麼仔細辨彆,都隻是一團團的黑灰色斑塊。
齊斯耐心地將這些紙頁分門彆類,從中挑出字跡清晰的那些,閱讀的任務量一瞬間削減了大半。
最醒目的是一份文件,大抵是說某縣過去一年生育的孩子太多,為了表示整改的決心,要在接下來三個月裡確保沒有一個嬰兒出生。
文件下附有一封書信,是寫給程平私人的:
【小程,我知道你和徐晴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徐晴也是費了好一番周折才懷上。但誰叫這時間不對呢?】
【你們得以身作則,他們才會願意咬咬牙跟著乾啊。孩子總會有的,但這人口問題,可是關係到我們全縣的大事啊……】
這封信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從後麵的一張手術確認單可以看出,程平已經做出了選擇。
緊跟著的是一張邊緣毛糙的橫線紙,上麵的字跡淩亂潦草,但可以看出大概。
這是一頁日記:
【徐晴很理解我,主動表示願意把孩子打掉,用來給其他人做表率。】
【她表現得好像不在意這個孩子一樣,但我分明記得她剛懷上的時候就在和我念叨,要給孩子起個什麼樣的大名,小名好叫“小宇”,聽起來就像“小雨”……】
【她都是為了我,我發誓,我這輩子都要好好待她。】
日記後黏著一張死亡通知書,冷冰冰地交代了故事的結局——
徐晴在手術中大出血而死。
程平在日記裡寫道:
【我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妻子,也沒有孩子。我當這院長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你不做人了,開始經營鬼域,收集屍體?”齊斯輕嘖一聲,放下手中的所有字紙,抬頭看向牆上的照片。
按照日記中描述的劇情,徐晴死於手術台上,程小宇沒來得及出生就被流掉了,在外頭遇到的那個看上去已經七八歲的程小宇是怎麼回事呢?
又怎麼會出現一張一家三口齊齊整整的合影呢?
“嗯,該不會是思念妻兒過度,於是在夢裡構建出想象中的幻影這種劇情吧……”齊斯虛著眼自語。
背後的孫德寬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齊斯回頭看去,隻見孫德寬麵前的牆壁上鑲嵌著一道方形的暗門,已經打開了,露出一個排水孔似的口子。
色澤鮮豔的血水從裡麵汩汩地湧出,像樹枝一樣在地麵上向四麵八方生長,在短時間內連成大片的血泊。
這像是一個通道。
沒有在池塘底部找到通道,齊斯難免對洞口之類的東西多留意幾分。
在孫德寬一步步退向來時的門口之際,他徑直走向暗門,低頭朝裡麵望去。
狹窄的孔洞後並不逼仄,一個還算寬敞的暗室中央點了一盞燈,昏黃的光淡淡地籠住周圍密密麻麻的白影。
濃烈的腐臭味灌入鼻腔,那些白影無疑是人類的屍體,不知堆砌了多久,才腐敗到這種程度。
血液是從屍體身下流出的,綠色的膿水和鮮紅的凝屙混合,為眼前的場景塗抹上豔麗的釉色。
厚重、惡心、繁複……不難讓人聯想到中世紀的油畫,隻不過描繪的對象變成了某種邪教儀式。
“這些屍體竟然不會在六點鐘刷新的嗎?”齊斯略感幽默地想著,踮著腳跟一步步後退。
就在剛剛,他發現最靠近孔洞的幾具屍體蠕動起來,甚至掙紮著向他伸來半腐的手臂。
他裝作無知無覺,壓著腳步聲退出血泊的邊緣,並在步子落地的瞬間轉身,向門口狂奔。
孫德寬早已溜之大吉,齊斯踏著前者留下的血色腳印,一頭撞入來時經過的黑暗門洞。
幾乎同時,他發現自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飄飄悠悠的如在水中漫步。
一道略有些失真的聲音從天外傳來:“病人有反應了,繼續這個方案治療……”(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