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毅生於西北荒涼之地,家族世代靠挖煤為生。
大周的西北乃蠻荒地帶,地處偏遠風沙肆虐,遠不如中原土地肥沃,百姓們生活艱難,基本常識甚少,修者更是罕見。
因此當地文化跟中原地帶不同,對神明之論甚為推崇。
黑風毅出生時皮膚黝黑如碳,其父親大驚失色,以為煤炭之神眷顧賜福,這才誕生出黑炭球般的孩子。
其父當即擺宴三天,齊聚族老取名,眾人絞儘腦汁,終取出一名:黑晶晶。
黑晶晶誕生後,黑家挖煤產業日益增長,終成為富甲一方的家族。
族人覺得是黑晶晶的功勞,便將其奉若神明,希望黑晶晶繼續眷顧。
黑晶晶在家中可謂有求必應,就連父母都不敢違逆他的意思,逐漸養成無法無天的二世祖。
這種奢靡放肆的生活一直持續到黑晶晶十八歲。
黑晶晶十八歲成人時,家族在村鎮裡大擺流水席,過路行人、商販、哪怕是乞丐,隻要收拾乾淨,都能來此處吃飯。
於是黑家迎來了三十個黑人商販。
當時黑晶晶的父親就蒙了,因為這三十個黑人商販跟他兒子黑得一模一樣,全都是黝黑發亮,甚至略微發紅。
難不成煤炭之神賜福如此多?一次來了三十多個?
這也不是搞批發,未免太離譜了。
經過交談打探,黑晶晶父親才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
原來在遙遠的西方沙漠,生活著神奇的黑人部落,像黑晶晶這樣的黑皮膚,足足上萬人。
得知這個消息,黑晶晶的父親突然眩暈,恍惚間似乎看到腦袋幽幽發亮,似乎在冒著綠光。
於是在嚴密調查下,才知道黑晶晶如此黝黑,並非煤炭之神賜福,而是因為他娘跟異族黑人商販偷情,意外懷了對方的種。
因為兩次時間間隔太近,黑晶晶的娘親也沒料到是黑人的種。
當初黑晶晶誕生時,他娘都做好被沉塘的準備了,結果其父一句“煤炭之神賜福”令事情峰回路轉。
黑晶晶的娘親人都懵了,沒想到事情走向還能這樣?
原本她想著等黑晶晶稍微大點,便帶著黑晶晶離開,可後麵黑晶晶地位日益提高,其母實在貪戀錦衣玉食,再加上族人無人懷疑黑晶晶身世,一來二去也就鎮定下來。
直到這回流水席出事。
黑晶晶當即跌落神壇,被逐出家族。他的母親則是被父親關起來,毆打泄憤。
黑晶晶怒發衝冠,覺得蒼天不公,在離家之前曾留下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的豪言壯語,自此遠走他鄉。
流浪在外的黑晶晶,意外獲得一本名為《血煉大法》的秘籍,上述隻要用至親鮮血洗髓伐骨,便能邁入修煉一途。
黑晶晶已經走投無路,他想到昔日種種,再想到家人翻臉無情的模樣,便果斷回家,用殘忍手法設法殺死全家。
雖然爹不是親爹,可血也是熱的。
嘗到修煉的滋味後,黑晶晶欲罷不能,他又一路向西,費儘心思找到跟母親偷情的那位異族黑人,將其宰殺,完成真正的洗髓伐骨,成了一代邪修。
此後,黑晶晶不斷殺人修煉,利用血煉大法小有所成後,忽然有些空虛。
他覺得一個人修煉實在太孤獨,出去殺人的時候連個伴兒都沒有,再者他習慣被人伺候的感覺,得找幾個奴隸,於是便成立了黑水宗,他當宗主。
建立黑水宗後,黑晶晶深知發展宗派不易,他時常因幫派資金發愁。
無可奈何,黑晶晶決定乾回老本行,他帶領下屬回到西北,挖煤積累資金,經過十幾年打拚,他們一度成為西北最具名望的挖煤團隊,受到過數次表彰。
積累足夠資金後,黑晶晶放假拳腳招兵買馬,專挑壞蛋。
黑水宗的人數從十人變成百人、又變成千人、甚至是萬人。
幫派人數越來越多,黑晶晶的野心也就越來越大,他立誌要當整座西北最大的煤王!
於是他殺光了周圍挖煤人。
可這玩意殺不絕,殺死老挖煤的,還有新挖煤的。
黑晶晶意識到挖煤不是最優選,再者煤炭是有限的,不可能挖不絕,他思來想去,毅然決定改行。
他帶著幫派去了南疆,在南疆苦學養蠱上百年,靠養蠱又賺了不少錢,又順手在南疆發展了許多信徒。
至此黑晶晶將南疆定為黑水宗的總舵!
再後來黑晶晶主張“有收無類”,隻要對方願意加入黑水宗,不管是普通人還是乞丐,他照收不誤。
時而久之…黑水宗就成了遠近聞名的養老院,附近的孤老都願意加入黑水宗。
黑晶晶怒發衝冠,這跟他的初衷背道而馳,他招人是想乾大事,可不是缺爹。
不過後來轉念一想,黑晶晶又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大周徹底統一後,每年對老頭都有補助,雖然不多,但能糊口。
於是黑晶晶便每年按時領取老頭補助,又將老頭打斷胳膊腿,用蠱控製對方,投放到各個街道乞討,順便還能打探消息。
簡直一舉三得!
經過諸如此類的數次改革,黑水宗逐漸成為修仙界第一魔教。
可惜黑晶晶天賦一般,千百年來,境界都無法突破至造化境,為了延年益壽,他費儘心思研究各種邪法、利用天材地寶堆砌,終於在一甲子前,突破到造化境。
突破那天,黑晶晶豪氣衝天。
一旦突破至造化境,此後將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他會帶領黑水宗繼續做大做強,他要征收更多老頭,領取更多的低保,發展更大的勢力。
然後…黑晶晶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他誤入萬獸淵澤,來到世外天。
進入世外天後,黑晶晶十分謹慎,生怕暴露真實姓名會遭到通緝,於是改名黑風毅。
在經過諸多探索後,黑風毅發現無法離開此地,便在此地開了家酒樓,先站穩腳跟再說。
曾經黑水宗剛剛成立時,大家尚在挖煤時,黑風毅生怕後廚克扣經費,於是當宗主的同時兼職掌勺,手藝還行,飯店確實開得有模有樣。
隻是黑風毅修煉邪功已久,他無法忍耐想殺人欲望,於是便悄悄殺人,正因如此,他才發現此地的特異。
隻要不是葬身怪鳥腹中,大家都能死而複生。
於是每每手癢之時,黑風毅便隨機砍人,再用其屍體做菜。
然後…奇奇怪怪的產業鏈就誕生了。
黑風毅體會到了“可再生資源”的快樂,若非此處無法出去,簡直是他的天堂。
既能滿足他殺人修煉的欲望,又能將利益最大化,妙哉至極!
隻可惜這樣的生活過久了,黑風毅又覺得枯燥無味。
他喜歡看人死亡時的恐懼,喜歡大家對他露出忌憚敬畏的模樣…但世外天裡,大家好似沒有太多這樣的情緒。
情緒價值給不到位,令黑風毅越發焦躁。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陸斬進來。
焦躁的黑風毅發現陸斬察覺不對,便一股腦兒將身份和盤托出,他希望看到陸斬恐懼,哪怕是驚訝、震驚、或者憤怒的表情,來滿足他的心理需求。
誰料陸斬竟然很激動…很興奮…比世外天的人還要興奮。
“啊?”
黑風毅望著陸斬,神色有些茫然。
這跟自己想象得不一樣啊。
都吃到人肉包子,又知道他是大魔頭了,陸斬激動個啥?
陸斬拉著黑風毅的胳膊,唾沫橫飛道:
“宗主,我是黑水宗十大堂主之一的陸霸,陸斬是我的化名。因為剛剛上位不久,所以你不認識我,但我卻久聞你的大名!屬下實在沒想到,會在此處碰到宗主!”
“啊?”黑風毅愣了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好麼,感情他建立的黑水宗非但沒有滅亡,甚至吸引了新鮮血液…新鮮血液還是不滿二十就破入造化境的天驕?!
黑風毅覺得不可思議:“咱們黑水宗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居然發展到這種地步了?”
不滿二十就破入造化境的天驕,就算是五大仙門也得搶破頭,他們黑水宗怎麼配得啊?
雖說世人覺得黑水宗威風,可黑風毅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他主張“有收無類”,世人誰知道黑水宗是什麼?他們隻是人多,實力也就那回事,弟子質量參差不齊,平均質量極低,絕不是天驕最優選。
陸斬看出他的驚訝,便掏出黑水宗堂主令牌,道:
“宗主請看,這是屬下令牌,乃是長老任命。在您失蹤後,長老對外宣稱宗主閉關,掌管了黑水宗大權。如今黑水宗雖不說蒸蒸日上,可也算是穩步前行。”
“若說唯一的不足,就是長老太過熱血,經常帶領我們大肆活動,損失了不少堂口,金陵舵跟汴京舵被人滅得七七八八。”
“……”
黑風毅仔細查看令牌,確認這令牌是黑水宗的東西,當下不再懷疑。
瞧著陸斬滔滔不絕,黑風毅越聽越覺得不對,他打斷陸斬的話,道:
“我當初破入造化境時,夢璃確實目睹,我也確實將黑水宗暫且交給她,但我跟她說的方針是要穩步前進,在我沒有回來之前,黑水宗最好銷聲匿跡保存實力,她怎麼還帶著人大肆活動?”
陸斬惶恐:“宗主,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我什麼都沒說。”
黑風毅以為陸斬害怕,心底油然而生優越感,在此地一甲子,從未有人對他露出過誠惶誠恐的表情。
這令黑風毅找回了做宗主的感覺,他嚴肅地道:“你不必害怕,儘管說!”
陸斬咬了咬牙,好似做了半晌的精神鬥爭,才道:
“卑職加入黑水宗不久,對以前的事情並不了解,隻知道最近的事。”
“長老將核心弟子從南疆調到中原,先是在金陵舉行盜墓活動,不料引起官方注意,致使金陵舵覆滅。”
“其後長老又前往汴京,派遣汴京舵在火雲山大肆挖墓,結果觸發火雲山禁製,弟子們又全軍覆沒,又因此引起鎮妖司注意,損失好幾十堂口…”
“……”
陸斬誠惶誠恐地添油加醋,將姬夢璃做的事情說出。
當聽到姬夢璃打劫紫薇山的時候,黑風毅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什麼?!夢璃她好大的狗膽,居然敢盯上仙門,這不是帶領黑水宗自取滅亡嗎?本座當初就覺得她行事激進,雖然出身名門,但絲毫沒有名門小姐的氣度,做事很不穩重!”
啊?
陸斬嗅到了瓜的氣息,他道:“宗主息怒,若是長老出身名門,那這些就都解釋得通了。”
黑風毅抬了抬眼皮:“嗯?”
陸斬緩緩道:“根據屬下研究,出身名門的人容易自滿,特彆是在掌權後更容易心高氣傲,從而做出錯誤指令。再加上他們自幼富足,不懂得辛苦為何物,自然不會珍惜黑水宗。”
黑風毅被困在這裡許多年,心靈跟腦子都有些麻木,一時間轉不過來彎,隻覺陸斬說得很有道理。
黑水宗是他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姬夢璃沒付出過東西,自然不會珍惜。
陸斬又順勢問道:“長老竟然是名門望族?”
黑風毅點了點頭,歎氣道:“夢璃乃是南疆貴族女子,我是在一個雨夜遇到的她。”
“她的母親乃是合歡派的女子,因為她父親而叛出師門,誰料她父親後麵變心了,廢掉其母的功力,將她們母女趕出家門,當時她母親已死,她求我收留。”
“你應該聽說過,本宗主雖然心狠手辣,卻潔身自好從不好色,收留她隻是覺得她有幾分姿色,關鍵時候能用來犒賞弟兄們。”
“誰知道這女人瞧著柔弱,實則心機深沉,手腕比一般男人還強。”
“約莫百年時間,她就坐到了長老位子,本座跟她風雨百年,並不懷疑她的忠心,隻是女人掌權,確實容易生事…”
“……”
陸斬略顯詫異,沒想到姬夢璃的母親竟然是合歡派女子,父親是南疆貴族?
從前他從未將黑水宗跟合歡派聯係在一起,如今看來,倒是瓜葛頗多。
思至此,陸斬問道:“宗主此言當真?可長老跟我說她本名叫鬼火琉璃。”
“什麼鬼火琉璃?那是她冒充的。”黑風毅擺了擺手,道:“當初黑水宗碰到嚴重經濟問題,我迫切想轉型,便盯上了鬼火宮,想學習他們鍛造兵器的手藝。誰料鬼火宮不識好歹,我便將其滅掉,而後夢璃冒充鬼火琉璃,竊取鬼火宮的煉器大法。”
若是在從前,黑風毅自然不會輕易告訴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堂主。
可現在被困在此地一甲子,早已失去了出去的希望,有些秘密便不再是秘密。
大家閒嘮兩句也行。
“……”
雖然跟猜測不謀而合,可陸斬還是覺得詫異。
嘖…沒想到姬夢璃不僅多重身份,甚至擅長角色扮演。
“宗主放心,既然屬下進入此地,一定帶宗主出去!”陸斬豪情萬丈地道。
黑風毅一陣感動:“你有這份心就好。”
能不能出去無所謂,好歹來個正常人,天天嘮個嗑也是好的。
陸斬看他沮喪,勸道:“宗主不必沮喪,常言道事在人為,屬下定然不會放棄。”
黑風毅見陸斬信誓旦旦,也不忍打擊屬下激情,便道:“若你真能帶我出去,我封你當副宗主,地位僅在我之下!”
“啊?”陸斬受寵若驚:“比長老還高啊?”
黑風毅鼓勵道:“你若是真能找到出路,這是大功,副宗主是伱應得的!”
陸斬連忙表態,誰能想到進個秘境,地位還一下躥這麼高。
照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他都能當黑水宗宗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