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豔陽高照雲消霧散，一輪驕陽自東方升起，在陽光照耀下，京城厚重的積雪逐漸消融。
朱紅廊簷下水珠不斷，將青石板路衝的乾淨亮堂，家裡頭靜悄悄的，陸斬穿著鎮妖司送來的副統司官袍出門，頭戴玉冠，腳踩官靴，乾淨利落一絲不苟。
街上行人熙攘，陸斬騎著高頭大馬，徑直來到無央宮。
雖不知道去南疆何事，但此事大司主十分重視，思來想去都不是小事，一旦前往南疆，估摸著一時半會回不來，陸斬想在離開前見見小楚。
陽光明媚，無央宮沐浴金色光輝，頗為宏偉。
陸斬是無央宮常客，剛剛翻身下馬，門前守衛便接住韁繩，彎腰請陸斬直接進去。
府中的丫鬟跟陸斬頗為熟悉，已經將陸斬默認成姑爺。
陳北放大驚：“啊？難怪他昨晚盯著我的屁股！”
“大人，不要啊…”
“……”
都說陸斬風評極差德行不正，可現在看來，哪裡是德行不正，倒有幾分快意恩仇風流瀟灑的意味。
陸斬眯起眼睛，很難將如此閒情逸致的老者，跟秦家家主秦行儉聯係到一起。
秦行儉十分認可此話，點頭道：“確實。”
秦行儉神色平靜，像是跟陸斬認識已久，語氣帶著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
“做研究啊！”諸葛沉興奮地道：“我早就想研究半妖，隻可惜就算去黑市花錢，也不敢太過放肆。好不容易碰到一位作惡多端的魔姬，研究起來沒什麼心理負擔。”
秦行儉以為陸斬會稍微措辭美化這些風流韻事，沒想到對方如此坦率。
如今黑晶晶已帶人前往西北挖煤，牢房便空了下來，許多邪修犯人都有了單間可住。
陸斬板著臉道：“既然知道，還不趕緊去通報？”
陸斬坦率說出，倒是讓秦行儉有些意外。
不過仔細想想，此事跟他陸某人有什麼關係？他陸某人那麼多優秀品質，秦非怎麼不學啊？
思至此，陸斬道：“看來秦小公子也是率性灑脫之人。”
“……”
那雙琉璃般的雙眸竟是紫色瞳仁，此時雙眸含淚，風情瀲灩。
“啊？啊！”陸斬眯起眼睛，瞬間領悟春哥意思，連忙問道：“諸葛沉去天牢看誰？”
“啊？”獄卒驚訝，忙地解釋：“是小人誤會了，但既然是審問海魔姬，大人就趕緊去吧…剛剛諸葛大人可是拿著蠟燭跟皮鞭進去的…”
陳北放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啊…隻是大春哥說此事十萬火急，讓我速速過來告訴你。大春哥說，這事兒如果解決不好，鎮妖司風評會更差！”
海魔姬的雙臂被皮鞭環繞，右手已經化作綠藤，正在皮鞭上攀爬，諸葛沉拿著蠟燭，借著燭光觀察海魔姬不斷攀爬的手。
“……”諸葛沉凝望著陸斬，認真道：“放心吧，我都明白。你好好做，這件事我給你保密。但是這個禿驢會不會保密，我就不清楚了。”
陳北放跑到跟前，邊整理自己的假發，邊道：“統司，諸葛沉去天牢了！”
楚晚棠願意選擇陸斬，他絕不乾涉。可若是陸斬將來欺負楚晚棠，秦家也絕不允許。
秦行儉沒說話，隻是再次轉身看來，他打量陸斬半晌，神色愈發古怪。
陸斬有些得意，又覺得自己不該驕傲，他看著茶盞裡的倒影，微微感歎：“平平無奇的男人典範罷了，有什麼好驕傲的…”
陸斬二話不說，抬腿就踹在陳北放屁股上，陳北放一個躲閃，就閃身進了牢房，裡麵的景象，頓時讓陳北放大腦宕機。
秦行儉固然能強行乾預，可是秦家發展至今的初衷，就是為了庇佑家人，想讓家人遇事多幾分選擇跟底氣。若是兒女們連婚事都無法自主選擇，秦家發展至今，又為何故？
秦行儉離開後，陸斬獨自坐在涼亭中喝茶，心情有些愉悅。
“堂主…那天我不該說你叛教，咱們宗主都叛教了，何況您？看在我跟您共事那麼久的份上，您能不能通融通融，少判我兩年？哪怕少判兩個月呢？”
“……”
“秦家固然看重門第，可也從不逼迫孩子們選擇。況且，你行事雖算不上頂天立地，卻也坦坦蕩蕩，配得上嵐嵐。更何況，按照你的天賦，足夠世家青睞。”
“奴家撐不住了，奴家交代了…還不行嗎…”
陸斬在金陵時，曾見過秦家分支的老太爺，當時那番談話至今猶在耳畔。但秦家分支的老太爺，氣度跟實力遠遠不如秦行儉。
拐走了人家的外孫女，人家總是要來“興師問罪”的。
陸斬抿了抿唇，將諸葛沉推到牢房外，幽幽地道：
“老諸葛啊…不是，老沉啊…你能不能稍微正常點？你讓我說你什麼好？算了，你先回去吧，這女人不能給你，我留著她還有用。”
陸斬起身跟著丫鬟前往，無央宮占地麵積頗大，僅僅是前院後院待客廳便不知多少，花園竹林更是數十之數。
他馬上就要有三個老婆了，跟孑然一身時不一樣了，是時候該注意一下形象了，免得大家說他陸斬好色。
小丫鬟搖頭：“秦老太爺是來拜訪大司主的，許是順路去瞧瞧大小姐。正巧知道您也在這裡，便邀請您一敘。”
…
鎮妖司天牢一層關押的都是基礎妖魔跟邪修，看起來跟刑部天牢類似，沒那麼多講究，陸斬按照順序去丙子號牢房，半路卻看到了江延年。
“我也找。”陳北放接話道：“我跟統司一起。”
陸斬大概看了眼卷宗，海魔姬雖然回答許多問題，卻並沒有他需要的，便道：“你問得不清楚，讓我來。”
陸斬並未扭捏，灑然坐下，拿起桌上茶壺倒了兩杯茶。
昏沉無光的牢房中，海魔姬被綁在石柱上，她身著淺藍色輕紗裙，露出雪白的脖頸跟半邊胸脯，腰間亦是裸露在外，大腿處用輕紗包裹兩圈，形成花苞似的裙擺，滿是欲遮還羞之態。
“……”
陸斬年紀輕輕便是副統司，又是無央宮的常客，這事不管怎麼想，陸斬都不是她們小丫鬟敢肖想的對象，但他實在太過俊美，被他多看一眼，丫鬟們本能便會羞澀。
就算是他誤會了，可是誰家這麼審訊啊？
怎麼看都變態。
老者身著灰青色長袍，坐在涼亭中，發須花白，身姿卻格外挺拔，此時正撥弄著棋盤，手邊是沸騰的小茶壺，氣度如閒雲流水，頗為淡薄出塵。
“嗯？”陸斬有些意外，苦笑道：“當時秦非可是看晚輩很不順眼，甚至堵在鎮妖司外挑釁。”
“……”陸斬板著臉道：“這事跟嵐嵐有什麼關係？我隻是想利用她找到姬夢璃！”
秦行儉望著陸斬從容不迫的姿態，饒有興致地道：“當初在金陵，你跟秦家人見麵時，似乎還有些拘謹。如今倒是愈發從容，看來鎮妖司很是磨煉人。”
“……”
“不錯。”陸斬笑道，秦家乃是四世家之首，跟朝廷關係亦是盤根錯節，每逢大事必會摻和商議，知道南疆一事，十分正常。
嬌柔的驚呼聲還夾雜著皮鞭的聲音，陸斬想都沒想就邁步進去，結果卻被陳北放拉住。
隻不過…
淦！
陸斬一馬當先朝著天牢走去，一邊在心底暗罵。難怪獄卒會想歪，諸葛沉這廝腦子確實有點毛病。
陸斬倒是意外老爺子如此痛快，他以為對方會迂回墨跡，跟他談些不痛不癢的條件，沒想到對方如此直接。
“年少慕少艾乃是常事，外公隻希望你能痛快一場。至於結果如何，秦家都能給你背著。”
煮茶聲順著風來，竹葉的青氣跟茶香在混合一起，陸斬隱約能看到老者身影。
雖說他跟小楚有大司主做後盾，可是現如今得到小楚長輩允許，自然是錦上添花。
竹林蜿蜒曲折，如九曲長廊環繞，旁邊有條溪流。溪水清澈潺潺，隱約能看到錦鯉躍出水麵。
小楚的母家乃是四大世家之一的秦家，她的外公便是當今秦家家主，名為秦行儉。
“……”
根據秦行儉的調查，他知道陸斬有自己的底線。就算楚晚棠隻是普普通通的女子，陸斬也不會肆意辜負踐踏。
陸斬趕到的時候，獄卒們正在外頭喝茶，若不是此處陰怨之氣很重，倒真有幾分閒情逸致。
“……”
“咕嘟咕嘟……”
陸斬看出獄卒的欲言又止，黑著臉道：“本官是去審問魔姬，你想成什麼了？”
全因他陸某人長相俊美、天賦卓絕、身負要職。
……
可楚晚棠偏偏愛上了陸斬這個浪子。
“那就隻當是嵐嵐的情劫。”秦行儉目視前方：“凡人壽命不過區區幾十載，待你身死，嵐嵐便能繼續修煉。”
陸斬明白秦老太爺的意思，這是解釋為何在此見麵，便道：
“晚輩也是來見嵐嵐的，隻不過她在閉關，估摸著短時間內見不到麵了。”
不過，若是真在那時見到秦行儉，陸斬隻怕自己底氣不足。可現在他跟秦行儉在竹亭雅軒中見麵，雖然是兩代人，實力卻是一個級彆。
陳北放小聲道：“統司，都是兄弟，這麼進去怪尷尬的，要不等他完事了吧…”
陸斬越聽越覺得無言以對，默默地催動馬匹，朝著天牢而去。
陸斬略微思索，並未被秦行儉的氣勢所震懾，隻是搖了搖頭，從容不迫道：“晚輩不擅棋道。”
陸斬剛欲翻身上馬，看到陳北放如此著急，便問道：“何事如此著急？”
諸葛沉看到陸斬跟陳北放進來，並沒有慌張，反而興致勃勃地道：
“觀棋你且看，原來半妖身體竟如此奇妙，雖然是妖，可藤蔓中確有血肉。我猜測，若是海魔姬能孕育出花朵，花朵中的果實，或許會是嬰兒！”
“啊？”陳北放一愣：“她是半人半妖，乃是藤妖跟人類的結合，有藤妖血脈。藤蔓皆有分化能力，所以她的生命力極強，我們為了抓她，費了不少心思。”
正因如此，陸斬才覺得驚奇。
陸斬直視秦行儉的雙眸，認真地道：“晚輩能。”
言罷，陸斬將茶水一飲而儘，大步離開無央宮。
“？”
竹林積雪已經消融，墨綠色葉片迎風舒展，涼亭幾乎被竹林掩映，隱約能看到輪廓。
秦行儉擺了擺手：“隻是跟你偶然相遇，隨口閒談兩句，你不必如此沉重。既然大司主不在府中，老夫也便離開了，陸統司自便吧。”
秦行儉負手離開，如凡俗老人般穿行竹林，轉眼間已是百米之外。
“？”
陸斬知道這番話的重量，他雙手抱拳，拱手行禮：“晚輩此生，定不會辜負嵐嵐。”
“……”
秦行儉眼底有些笑意，他轉身看向陸斬：“坐。”
鎮妖司天牢靠山而建，因黑水宗囚犯太多的緣故，天牢臨時擴大了許多。
傳言當年秦家三兄弟爭奪家主之位，秦行儉殺死兩兄弟，這才坐到家主位子，其手腕可謂殺伐果斷，狠辣非常。
諸葛沉掏出卷宗，道：“我也是一邊研究一邊審問，該問的都問了。”
約莫走了一刻鐘，前方出現一片竹林。
秦行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又轉身賞竹，慢悠悠道：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