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山風吹拂，天空中忽然下起小雨，雨絲飛濺打濕林木，周遭彌漫涼意。
柳惠陽滔滔不絕，唾沫橫飛，絲毫沒有顧忌往昔的儒雅形象。
礙於身份緣故，柳惠陽在外人麵前始終端著架子，絲毫不敢懈怠，生怕風評被毀，世人瞧不起他這位掌教真傳。
可架子端著久了，總會累的。
眼下碰到陸斬，積攢很久的怨氣驟然爆發，柳惠陽猶如竹筒倒豆子，儘抒心中鬱氣。
柳惠陽覺得，陸斬風評如此惡劣，他在陸斬麵前隨意些，就算陸斬出去“造謠”，也沒人信陸斬的話。
“陸兄，你倒是說話啊？”柳惠陽催促道。
陸斬沒有回答，目光繞過柳惠陽身側，看向氤氳水霧的遠山，他伸出手接住雨絲，忽然道：
“柳兄，天氣似乎變冷了。”
柳惠陽迫切想知道陸斬跟南疆聖女的貓膩，眼下聽到這話，他道：
“下雨了總是要冷些，你我都是修者，冷些又怎麼了——”
話未說完，柳惠陽聲音戛然而止，他猛地轉頭看著陸斬，眼底神色驚疑不定。
柳惠陽五感全開，仔細感知周圍。隻覺周遭細雨綿綿無限，遠處山林染了霞色，空氣裡的冷意愈發凜冽，像是…
深秋！
柳惠陽神色凝重，意識到陸斬的言外之意：
“我們進入蜃魔秘境時，乃是陽春三四月時節。秘境氣候跟外界一樣，除了路過火焰河時酷暑難當，皆是春日風光，此時怎麼忽然到了深秋時節？”
“莫非……”陸斬輕聲自語，想到跟蜃魔對戰時的場景。
當時蜃魔打出海市蜃樓，他便察覺到時間流速發生變化，當時塗山世玉曾言，此乃海市蜃樓的效果，他便沒有多想。
可現在天色風景忽然大變，陸斬意識到海市蜃樓對時間的改變，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或者說——
此秘境乃是蜃魔力量所化，本就是獨立空間，相當於特殊的“海市蜃樓”，那麼秘境時間的流逝，或許跟外界不同。
所以才會出現刹那芳菲歇，秋日凜寒來。
在外界，區區半月時間，改變不了什麼。
可在秘境，季節都發生了轉變。
柳惠陽亦猜出其中因果，他喃喃自語道：
“上古大能偉力無窮，竟然在身死之後，其力量還能影響天地之間的時間流逝，若秘境時間流逝過快，那如今外界是何年何月？”
陸斬心底有些擔憂，但卻不願做無謂的猜想，他道：
“外界或許不會發生變化，就算真的發生變化，最多跟秘境類似，絕不可能過去太久。”
但就算如此，陸斬心底也有些擔心。
他前來南疆尋找神石，時間隻有一年。原以為在秘境最多耽誤大半個月，可現在看來…他還真的不確定耽擱了多久。
蜃魔秘境時間流速雖然迥異，但沒有太多痕跡，他們身在其中，甚至未曾察覺有何不同。
陸斬略微思索，這跟他們是修者有關。修者年歲綿長，哪怕匆匆幾年過去，也很難在身上留下痕跡。
可若是凡夫俗子在此，隻怕會快速老去。
“原來如此……”柳惠陽乃是修者，早就習慣各種突發狀況，他想明白後，也並未過多糾結，而是繼續問道：
“此地甚是奇妙，不管如何，我們都不虛此行。倒是陸兄，為何會被聖女記恨？她說你是她的師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陸斬見柳惠陽始終耿耿於懷此事，也沒有瞞他，道：
“如今的南疆聖女早已不是當初的聖女，她乃是姬夢璃冒充，而我此番隱姓埋名前來南疆，便是為了捉拿姬夢璃歸案…”
陸斬添油加醋胡扯一通，隱去了他此行目的，卻又能令柳惠陽信服。
柳惠陽越聽越覺得熱血沸騰，他攥緊拳頭，道：
“黑水宗覆滅的事情我自然知道，當初我遺憾很久，沒能親自參與到那場大戰之中，至今想來猶覺失落。”
“沒想到姬夢璃還有這層身份，她這些年作惡多端，確實該繩之以法，她如今冒充南疆聖女，此乃大罪過，陸兄何時揭穿她？”
“……”
陸斬見柳惠陽義憤填膺，忙道：“這件事我還有其他打算，等到時機成熟，我自然會拆穿她。”
柳惠陽狐疑地看著陸斬：“聽說姬夢璃風韻猶存。”
“……”
陸斬嚴肅地道：“胡言亂語什麼？你以為姬夢璃如何能冒充聖女？那是因為她本身就是王室血脈。此時我若是貿然拆穿，你覺得王室會讓我帶走她嗎？”
柳惠陽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剛剛隻是為了試探陸斬，眼下點了點頭：“是我誤會陸兄了，陸兄彆生氣。”
“無妨，陸某心胸寬廣，不會跟你計較。”陸斬擺了擺手，又壓低聲音道：“此番行動乃是絕密，若非你是雲水宗掌教的弟子，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告訴你的，伱一定要保密。”
柳惠陽神色猛地肅然起來，他雙手抱拳拜了拜，認真道：
“多謝陸兄信任，實不相瞞，我來南疆雖是為了曆練，但其實也在調查蠱蟲異動，大家都是為民除害，跟陸兄也是殊途同歸…”
陸斬也有心調查蠱蟲事件，便順勢問道：“查得怎麼樣了？”
柳惠陽湊到陸斬跟前，低聲道：
“根據我們調查，蠱蟲異動好似跟南疆王族有關…王族中有人試圖用蠱蟲引起動亂，趁機奪取南疆政權，並且……”
“並且什麼？”
“……”柳惠陽有些欲言又止，他看了眼陸斬，似乎有些忌憚，猶豫半晌才道：“其他的我還沒有查清楚，暫時就不下結論了。”
陸斬並未追問，微笑著道：“多謝柳兄告知，既然南疆王族內亂，對我抓姬夢璃這件事，還是比較有利的。”
“不必言謝。”柳惠陽拍了拍陸斬肩膀，道：“既然事情說開了，我就不耽誤陸兄時間了。等到離開秘境後，我再找陸兄喝酒。”
陸斬點頭：“也好，那你們小心，若是碰到妖魔，儘管聯係我！”
言罷，陸斬飛身離去，此戰他收獲頗豐，得梳理梳理收獲。
蜃魔秘境已經打開，出去便不是難事。在出去之前，陸斬想將妖魂全部煉化，將狀態拉到巔峰，以應對出去後的惡戰。
“！”
柳惠陽站在樹梢之上，身姿玉立，他凝望著陸斬背影，由衷地發出感歎：
“真是俠肝義膽，時時刻刻惦記著斬妖除魔，不愧是鎮妖司統司，心懷天下蒼生啊！”
柳惠陽長籲短歎半晌，方才離開。
………
——
蜃魔神識隕落後，周遭山林逐漸平靜。
陸斬在周圍掃蕩一圈，試圖找到其他妖魔，最終卻一無所獲。
法器生靈演化出的妖魂，跟普通妖魔不同，它們如果不想出來的話，確實不好尋找。
更何況蜃魔秘境廣而無垠，又被蜃魔邪氣汙染，妖魔可以借助邪氣藏身，在此間搜查妖魔，並沒有那麼簡單。
陸斬有些遺憾，剛想鑽入老林子煉化妖魂，卻忽然後知後覺想到一件事——
糟！
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
陸斬將速度提到極致，返回剛剛大戰的山穀，重新來到古樹樹梢，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籠子裡的雪白狐狸。
雪白狐狸周遭散發著金色光芒，光芒看似柔弱，實則卻擁有毀天滅地威能，能瞬間洞穿造化境修者身軀。
“……”
陸斬稍微感知一番，這應該是塗山世玉的自我保護機製。她雖然是在沉睡，但實則若是有人對她不利，她還是可能第一時間蘇醒。
陸斬沒有貿然靠近金光，而是釋放出自己的神識波動。
在感知到神識波動後，塗山世玉周身的金光逐漸收斂，又變回人畜無害的雪白小狐狸模樣。
陸斬這才上前，拎起籠子朝著遠空遁去。
……
群山碧湖間。
陸斬落在山間幽湖邊，盤腿坐在草叢中，神識進入識海，開始盤點此次收獲。
若說此番最大的收獲，便是蜃魔無疑。哪怕蜃魔隻是一道神念，還未曾完全恢複巔峰，可這道神念的強大也是毋庸置疑的。
到底是無為境後期的大能。
從前獲得魑魅王時，元神啃食的速度並不快，無為境大能的骨頭太硬，想要徹底煉化需要時間。
但隨著陸斬實力不斷提升，元神煉化妖魂的速度快了許多。
陸斬約莫估算，若是他全力幫助元神煉化，大概五天便能完全煉化。
陸斬並未著急離開秘境，蜃魔秘境離開容易進來難，他在此處沒有找到神石，並不代表此處沒有神石。
陸斬想要煉化蜃魔，看看其記憶。
沒人能比蜃魔自己更了解這片秘境，若秘境哪處真有異樣，蜃魔定然知曉。
思至此，陸斬調動真炁，在周圍布置簡易結界。
秘境人多眼雜，避免有不長眼的找麻煩，耽誤事情，陸斬掏出月桂鈴鐺，喊出倀鬼們護法。
做完這一切，陸斬雙手放在膝上，閉上雙眼，運功跟元神一起煉化蜃魔妖魂。
隨著真炁運轉，陸斬周身湧出血煞之氣，血煞猶如密密麻麻的血霧，將他身軀包裹其中。
陸斬助力元神煉化妖魂的同時，也在借用元神的血煞之氣錘煉身軀。
朱雀穀三兄弟跟合歡派兩姐妹在周遭護法，被陸斬身上的這股煞氣震懾，皆心有餘悸地退了幾步。
但就算害怕，倀鬼們也絲毫不敢遠離，老老實實地站在湖邊，為陸斬護法。
時間不斷流逝，陸斬逐漸跟天地合為一體，細雨綿綿落在身上，落葉在上空打旋，他猶如一塊石頭，亙古長存般靜坐於此。
……
“叮咚～”
細雨綿綿清風徐來，平靜的湖泊泛起絲絲漣漪，周遭安靜靜謐，唯有泉水叮咚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