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黃袍加身,你們可害苦了朕!
詔獄是一座半地下結構監獄,牆壁極為堅固,牢不可破。
內部管理森嚴,除了錦衣衛和犯人,旁人非請勿入。
想要從中越獄,唯有做夢。
詔獄內空間狹小,刑具隨處可見,有的甚至傳承了上百年,卻不見絲毫鏽跡。
陰暗濕冷的監牢中,秉燭的微光映襯出兩個堅毅的身影。
屏退左右,周鑒深深地打量了一眼孫傳庭。
這位保定總督,儀表魁偉,身長八尺,五十歲出頭。
一身灰色囚衣下,掩蓋不住那股英勇的氣質。
歲月並未磨掉他的鋒芒,詔獄兩年半的生活,也沒有讓他頹廢。
他的眼裡,仍然有光!
“你這硬骨頭,一句軟話不會說嗎?”周鑒搖了搖頭。
孫傳庭冷哼一聲“一群小人罷了,豈能讓我折腰!”
“你這狗脾氣,難怪被關進詔獄。”
借著微弱的光,周鑒指了指監牢中唯一的一張四方木桌“這是山東的秋露白,我親自在棋盤街買的,白穀兄你嘗嘗。”
“白穀”是孫傳庭的號,古人同輩相交,稱呼對方時,往往稱對方的字或號,以示尊重。
直呼對方姓名,是很不禮貌的行為,跟罵人沒區彆。
孫傳庭雙眼一亮,迫不及待拍開泥封,飄出濃鬱的酒香。
“周老弟,你半個月沒來送酒,我以為你死了。”
周鑒嗬嗬一笑“這天下,除了皇帝能殺我,還有誰敢殺我?”
“是啊,你命好,生來就富貴,哪像我”
孫傳庭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酒,一陣咂嘴。
這幾個月,周鑒隻要上值,就會帶一壇好酒來。
二人在詔獄中常常對飲暢談。
因為周鑒知道,這位大明最後一個大佬,還會有出頭之日。
不久後他就會被放出去,出任陝西三邊總督,掌控大明最後一支精銳。
孫傳庭有大才,他死後大明再也無人能抵抗李自成,因此《明史》有“傳庭死而明亡矣”的說法。
周鑒想要活下去,給大明續命,孫傳庭是關鍵人物,必須搞好關係。
孫傳庭的祖上在洪武朝是衛所裡的百戶。
但他四十歲之前,從未帶過兵,也沒打過仗。
孫傳庭二十七中的進士,與袁崇煥、梁廷棟、馬士英、薑曰廣、吳阿衡、薛國觀、丁啟睿、劉宇亮、楊文嶽、餘應桂、邵捷春等大佬是同榜。
這些大佬,在崇禎朝不是總督就是內閣首輔,或是兵部尚書、禮部尚書。
但孫傳庭和他們幾乎沒有交集,他是位特立獨行的人。
孫傳庭的官場簡曆很簡單。
他先在河南當過幾年知縣,後調入吏部任職,做到了五品郎中。
趕上魏忠賢專權,孫傳庭為人傲氣,不與閹黨為伍,於是棄官歸鄉,不到三十歲提前退休。
他在家打泥鰍,賦閒近十年之久。
等到新皇崇禎登基,乾掉閹黨後,孫傳庭又玩了幾年,才回到京師求官。
主動退休再入職,放在官場上很難辦,畢竟人多坑少。
好在崇禎皇帝任人唯賢,尤其是對抗閹黨的人,他一向喜歡,於是讓孫傳統官複原職。
在家賦閒十年,孫傳庭仍沒學會官場上獻媚上司的技術,因此不受領導待見。
當時吏部尚書謝升,舉薦孫傳庭接任陝西巡撫,擔當剿滅起義軍的重任。
巡撫是個肥缺,節製一省軍政。
但當時的陝西巡撫,是個高危職業。
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那幫人,全都是陝西人,那裡是造反重災區。
連續好幾任陝西巡撫被殺,不是被流賊砍了,就是被崇禎砍了。
沒有人願意去那當巡撫,吏部很著急,謝尚書想到了刺頭孫傳庭。
崇禎很快批準,並且撥了六萬兩銀子,讓孫傳庭隨意發揮。
其實他壓根沒指望孫傳庭能有所作為。
隻希望他過去能穩住陝西局麵,不要將民變事態擴大即可。
不出錯就是大功一件,至於造反的各路流寇,交給三邊總督洪承疇就行。
六萬兩銀子其實啥也乾不了,但孫傳庭沒有抱怨,謝恩後領了銀子就去上任了。
就這樣一個從未帶過兵的人,一到陝西僅僅兩個月,就解決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他居然活捉了闖王高迎祥!
崇禎收到八百裡捷報時,整個人都懵了。
那麼多能臣戰將派往陝西,打了七年沒拿下的人,居然被一個小小吏部郎中兩個月搞定了!
孫傳庭是崇禎九年五月十六日到陝西履職的,七月十六日在子午穀將高迎祥裝進了麻袋裡,報捷京師。
當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孫傳庭一戰驚天下,自此揚名!
崇禎帝大喜過望,降旨褒獎,繼續委以重任,命他與洪承疇配合,共同掃平陝西流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