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姓周,娘家在北山北邊。
本來北山北邊來到南邊不太容易,要翻山越嶺,但是就有那麼一條小小的山道盤旋著越過北山,隨著歲月,走的人多了,山道也就變成了大道。
母親娘家就在那座山北腳下的村子,叫做北境村。
姥姥六十大壽,外嫁的姑娘都要回村祝壽,小孩子的母親也不例外。
母親受到小孩子走失三天的驚嚇,不敢讓孩子與自己離開半步,在教訓完大兒子大女兒之後,罵了一頓悶聲不吭的教書匠丈夫,便將孩子裹到懷裡回了娘家。
這是小雙記憶中第一次去山外,去姥姥家。
顯然,作為窮人的母親似乎不太受待見,舅舅姥姥不要說,就連小孩子對這個回到娘家的姑姑也不太待見,連累著那個膽大包天膽敢三天不回家的小孩子也一起不待見起來。孩子們躥房越脊,二十幾個孩子要多熱鬨有多熱鬨。小孩子極為羨慕,掙脫母親的懷抱步履蹣跚的來到孩子們中間。隻是,那些孩子無一例外對這個瘦小難看的外來者極為排斥,即使當著大人的麵也毫不留情,要不就是一腳踢趴下,要不就是一搡一推,將孩子推到土堆裡再埋上一些土,然後一聲“跑”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將孩子留在那裡一臉懵逼。孩子們似乎得到了欺負弱小的樂趣,有時候會主動來到近前,一番打打鬨鬨,將孩子弄的和土耗子一樣,心滿意足的哈哈大笑散場。
母親看不過,與孩子們據理力爭,隻是,孩子的大人們往往一陣嬉笑“都是孩子,難不成還能打一頓?”
姥姥是一個看起來很刻薄的人,嘴唇薄薄的,滿是皺紋的臉像是隱藏著什麼東西,讓人看起來害怕。姥爺躺在炕上,有時候坐起來看著窗外,見到小孩子爬牆頭上樹,就會大吼一聲“找打!”
所以,小孩子最不願看見的就是這兩個人,就是玩也要遠遠的避開他們。
看來,母親沒有帶來什麼壽禮,櫃子上的好東西小雙沒見過。
小孩子看著流口水,那些紙包紙裹的東西一定很好吃。
母親大著膽子打開一包,從裡邊拿出一塊糕點,偷偷的塞給兒子。兒子大口吃掉,沒來得及抹掉嘴上的殘渣,就挨了一耳光。
大舅有些不屑的看著他的二姐,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母親抱起孩子,走出了院子。
母親身後,一大群孩子言語粗俗,手指彈著自己的臉,示意丟人!
母親哭著回家,在母親懷裡的小孩子不知所措。
回到家裡,母親摟著自己的兒子,痛哭失聲!
小孩子趁母親睡著,掙脫了母親的懷抱,蹣跚的走出了屋子。
屋外,哥哥姐姐眼神淩厲,看著小孩子一副躍躍欲試的勁頭,姐姐倒是先和藹下來,問小孩子母親為何而哭。隻是孩子太小,說不太明白,隻是說舅舅打我!
另外兩個孩子就攥緊了拳頭。
三個孩子不知所措的在院子裡轉來轉去,眼看快要到吃晚飯的時間了,母親還在掛著眼淚睡過去,教書匠還沒有回家,就算他回來也不會做一頓飯。這個家若是沒有了母親簡直比冰窖還冷。
隨著一聲聲“嘎嘎”的叫聲,一隻大白鵝走路姿勢很拽的走進來,嘴裡還叼著一隻兔子。
大白鵝叼著兔子來到小孩子麵前,將兔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大尖嘴在地上蹭了蹭,然後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看著小孩子。小孩子看著已經翻白眼的兔子,又看了看大白鵝,奶聲奶氣的問哥哥“啥時候買的大鵝?”
大哥臉有狂喜之色,拿起地上的兔子,刷鍋燒水。小孩子不解,姐姐卻立馬反應過來,利手利腳的幫著大哥忙忙活活。
大白鵝屁股一撅一撅的蹭著小孩子的臉,小孩子不勝其擾,小手隨意一甩,正打在大白鵝腦袋上,大白鵝“嘎”的一聲,極為不滿的滿院子鬨騰。
大白鵝鬨夠了之後,又賊眉鼠眼的來到小孩子身邊,趴在地上,大腦袋繼續蹭著小孩子的臉。
小孩子騎到大白鵝的背上,大白鵝嗚嗚喳喳的滿院子飛奔,最後跑出了院子,不知道去了何處。
母親到底是醒了,看著兩個孩子搞得滿屋子熱氣騰騰,一股肉香極為誘人,又前後左右仔仔細細得看,竟然不見了小孩子,立即瘋了一樣跑出院子,一聲一聲喊道“小雙,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