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醉漢不是拘押在郡主府中嗎?怎麼會死了?”盧憶蓀問道。
“說來慚愧啊。”涅川郡主說,“臣妾本想,有了這人證,便能揭發崔慎眄的惡行,可是不管是大理寺還是刑部,都不放心,萬一這人證無辜死在牢裡,或者去牢裡對他威逼利誘,改了口供,不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這倒也是,不管是刑部還是大理寺,那崔慎眄的叔叔崔友槐身為尚書,都能出入自如,他若是托人到牢中教唆那醉漢,也實在是小事一樁。”
“是啊,”涅川郡主說,“雖說大理寺與刑部都有剛正不阿的官員,不過臣妾也實在信不過,心中想,不如直接入宮麵聖,親自向陛下舉發此事,我想,這崔氏再厲害,也不敢直接將手伸到陛下所直接統轄的大內監牢之中吧。”
“郡主此舉倒是明智,那後來為何又……”
“入宮麵聖,談何容易,”涅川郡主說,“臣妾不比夫人,若要麵聖,直接請見便是了,可是臣妾是宗室外臣,若是麵見陛下,要先行派人通報陛下的殿中省,由殿中省的內官們回稟陛下,陛下允準之後,才可入宮。”
“誰知那時,月孫使者入京,陛下忙著接待異邦使臣,無暇見臣妾,隻等到三日之後,才讓宦者安排,允準臣妾入宮。”涅川郡主說道。
“這也難怪陛下,外命婦入宮,皆需依照此定例,再者說國事為上,月孫國是陛下最心愛的女兒靖和公主所嫁之地,陛下若虧待了使節,不止是禍及兩國綁架,更是怕女兒在萬裡之外的異國他鄉受委屈。”盧憶蓀解釋道。
“夫人明鑒,臣妾並未因此事而怨懟陛下,況且陛下日理萬機,三日之期,也已經是陛下的隆恩了。”涅川郡主連忙說道,“不過是臣妾擔心夜長夢多,萬一其間再出什麼差錯,果不其然,到了第三日,臣妾命人帶上那醉漢畫了押的供述,還有那醉漢,帶上二十個穩妥的家丁,正準備入宮。”
“沒想到,不知是誰在那醉漢飲用水中下了毒,那醉漢在去皇宮的路上便毒發身亡了,”涅川郡主說,“臣妾知道,沒有了人證,隻有一紙空文,又能奈他們何。可臣妾已經請奏了陛下,見了陛下也不知該說什麼,隻是去給小兒掃墓之時,看世宗皇帝的妃陵十分破敗蕭索,無人打理,因此請陛下責問陵寢主事官員,此事才終於含混過去,也免了又一場風波啊。”
“郡主可知道是何人下的毒嗎?”盧憶蓀問。
涅川郡主歎了口氣,“臣妾已經是千防萬防了,沒想到還是沒有躲過他們的算計和毒手,隻是臣妾的彆院之中,又數十的護院和家丁,即便對方武藝高強,想闖進臣妾的彆院之中給那醉漢下毒也絕非易事,隻怕是連臣妾的彆院之中都有人被他們收買,如今想想也是後怕。”
盧憶蓀坐了許久,終於站起來,踱步走到窗前,望著窗子外的後宮眾宮室。
“郡主今日與我說了這麼說掏心窩子的話,”盧憶蓀說,“想必是有事相商吧。”
涅川郡主聽盧憶蓀這樣說,也站起來,整頓衣冠,對著盧憶蓀叩拜了也下去。
“郡主何必行此大禮?”說著,盧憶蓀與月嬌去攙扶涅川郡主。
涅川郡主執意不起,十分肅穆恭敬的樣子,謙卑地盯著盧憶蓀的雙腳說道,“請夫人聽臣妾把話說完。”
“郡主請講。”看郡主如此,盧憶蓀和月嬌也不再強意攙扶她。
“臣妾雖是皇族宗親,可不過是擔著一個虛名,手上沒有半點職權,即便深恨崔慎眄,他們一家位高權重,也不能奈他們如何。臣妾在宮外聽聞,夫人足智多謀,入宮短短數日,便讓皇後權位儘失,被軟禁在寒雀台,已經形同廢人,還智退六路大軍,連秦王與崔氏對夫人都頗為忌憚,臣妾思來想去,能還臣妾一家與犬子一個公道的,這後宮之中、普天之下,也隻有夫人了,還望夫人成全。”
“隻是我與郡主今日不過是第二次相見,如此便要將如此重要之事交托本宮嗎?不知郡主為何如此相信我?”盧憶蓀說。
“臣妾那一日,有幸吃到夫人所賜的點心,尤其是雞樅油點蕈穰和斑蘭椰絲翡翠燈,聽聞夫人又來自越地,想起多年前,是崔友植領兵連同南虞,一同滅掉了諸葛氏的西越國,夫人來自西越故地,對崔友植的恨也不比臣妾對其少吧。”
盧憶蓀沒想到涅川郡主竟然猜到了她的身份。
“可即便如此,如今咱們手上沒有真憑實據,要協助郡主替子報仇,也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盧憶蓀說,“即便是本宮真的幫郡主將崔慎眄繩之於法,崔友植和崔友槐,也自有脫身無法,依舊安然無恙,倒是他們也一定會視我為死敵,而且會想出各種方法來除掉我,我幫了郡主,讓我陷於如此境地,那郡主又能幫本宮什麼呢?”盧憶蓀說道。
“夫人放心,臣妾知道夫人的為難之處,對於崔友植的恨,臣妾不比夫人少,若不是他,崔慎眄也不敢如此逍遙法外,當日陛下命令大理寺卿調查此事之時,也一定是他派人買通了證人,還望臣妾亡故的兒子身上潑臟水,我與他的仇也已經是不共戴天。”
涅川郡主接著說,“臣妾與郡馬這些年來,沒少搜集崔友植所做的不法之事,如今手上也有幾樁血案皆與崔友植有關,此前忌憚再節外生枝,因此一直按兵不動,不過人證物證齊全,夫人放心,等崔慎眄被正法的那一日,他崔友植和崔家的蛇蟲鼠蟻,也一個都彆想跑。”
“如此……甚好,”盧憶蓀說,“我與郡主便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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