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謀劃?”盧憶蓀問道。
“正是,”崔皇後說道,“雖然領兵出征的是我的兄長,不過我兄長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將軍,若沒有君命,哪裡有這麼大的膽子,敢私自領兵出征呢?”
“哈哈哈,皇後啊皇後,您果然是皇後,果然是崔友植的妹妹,”盧憶蓀大笑道,“您執掌後宮將近二十載,勝過在戰場上征伐百年了,您這心中的伎倆,哪怕是兵聖孫武來了都會自愧不如啊,若您是個男兒,他日領兵打仗,軍功一定會勝過你兄長百倍。”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在誆騙你?”崔皇後狡辯道。
“我知道,最終下令崔友植出征西越的的確是陛下,這不假,不過在陛下下出征令之前,又是誰假意從西越的邊境抓住了幾個細作,又從這幾個細作的懷中搜到了密函,說西越此時與南虞作戰不過是逢場作戲,其實背後的真正意圖是,南虞表麵與西越交戰,實際上是派人借道西越,聯絡上雄踞西南的婆綿,最終南虞、西越、婆綿三國聯手,一舉進犯大黎西南兩地,這才讓皇帝起了疑心,又在崔友植派去的武將輪番遊說之下,最終對西越發兵。”
“你從哪裡聽來了這樣的話?簡直是一派胡言。”崔皇後嗬斥道。
“一派胡言?”盧憶蓀笑道,“當日你兄長崔友植命人給邛州刺史寫的密函,此刻就在我殿中,要不要讓人取來,給你當麵看看?”
崔皇後不回答。
“邛州位於西越與大黎的邊境,邛州的監牢之中,有不少西越囚犯,因此崔友植給邛州刺史的密函上交代,讓邛州刺史從監牢中尋找幾個西越死囚冒充細作,再將偽造好的書信塞入假細作的懷中,審問假細作之時,再讓他們按先前演練好的說辭假意招供,這樣一來,不就坐實了西越與婆綿、南虞勾結一事嗎?這崔友植寫給邛州刺史的密函還有邛州刺史的回信,皇後娘娘可要親眼看看嗎?”
崔皇後心想,這樣的事除非崔友植身邊親近的人,旁的人是斷斷無從知曉的,盧憶蓀又是如何知道的。
盧憶蓀看崔皇後臉上的疑惑神情,顯然是崔皇後此刻還仍不知道楊迢已經背棄了崔友植。
“你之所以想將出征西越一事的主謀,轉移到陛下的身上,無非是恨毒了我,也怨極了陛下,因此想在離宮之前,給我們二人之間,再播種下一個仇恨的種子,看著我們被你愚弄著互相仇殺、以此來給你們崔家報仇罷了,所以我方才會那般讚歎您有將帥之才,心中有如此多詭詐之術,今生沒有當個將軍,實在是可惜。也足以可見,芮兒的話說的不錯。”
“芮兒?”
“是啊,您當初的貼身宮女芮兒,也是被您秘密處死的芮兒,不正是因為知道了你們兄妹三人如何脫罪、如何謀劃讓陛下同意進攻西越,讓你兄長崔友植將功折罪一事,才被你滅了口嗎?我想,調轉矛頭、對準西越的主意,多半也是你出的吧。”盧憶蓀說道。
“你倒是看得真切,暗中也做了不少的功夫,不錯,是我。”崔皇後坦率地說。“說起來,你放才所說的家國覆滅、家破人亡,都與我脫不了乾係,你們西越這種的邊陲小國,對於我而言,對於我的兄長而言,對於大黎而言,與一個奴婢沒有分彆的,因此若能犧牲一個奴婢,換回我們崔家的平安,這當然是個劃得來的好買賣。”
盧憶蓀看著崔皇後,眼神中已經沒有了恨意,因為無論崔皇後怎麼說,她們崔家在盧憶蓀眼中已經是刀板上的魚肉,毫無反擊之力,任由盧憶蓀報複罷了,崔皇後說的再說,不過是給她們崔家徒增新仇,讓他們一家覆滅得更徹底一些。
元淮也在寒雀台的殿外聽著,元淮卻有些意外,他知道皇後驕橫、凶蠻,隻是沒有想到她還有這樣滿腹陰謀的一麵。
“的確是個好買賣,”盧憶蓀說道,“犧牲小邦,成就你們崔家的大業,你們兄妹曆來不就是如此行事的嗎?可惜啊,如今要被犧牲的,輪到你們崔家了,如今我就看著,看你們崔家如何淪於陛下在前朝、我在後宮立威的犧牲品。
“我知道,如今你的確是得意,”崔皇後說著,“隻是你放心,即便我方才所說你不為所動,你不肯以陛下為敵,等你成為他後宮中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女人,在前朝中逐漸擁有了追隨自己的勢力,到了那個時候,我們的陛下也會自然以你為敵,將你視作威脅皇權的潛在敵人,你與他之間親密退卻了,你才會看到這個男人的真心,那是一顆為了守護自己的權力不擇手段的殘破之心,為了他口中的家國大義,將摯愛之人親手放在火上炙烤也在所不惜。”
崔皇後說的話,一五一十地都傳入了寒雀台外的元淮耳中,元淮也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從前的我不懂,從前我看著劉皇後被廢棄之時,我還沾沾自喜,從前看劉氏家族覆滅的時候,我還讓人落井下石,從前我生了常佑,還生了寧和、靖和,以為我與劉皇後會有所不同,起碼不會落到劉皇後那樣的地步,可是我錯了,我們從來沒有什麼不同,金墉城,還是甘泉宮,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說什麼皇後之尊,什麼萬民之母,說到底,我們都是一樣的人,皇後?皇後?哈哈哈哈,都是在帝王之家被擺弄戲耍的玩偶罷了,劉皇後的今日,便是我的明日,我的今日,也一定會是你的明日,逃不了的。”
盧憶蓀聽著,倒是對崔皇後生了一絲憐憫出來,可是那微薄的憐憫之情,很快就被母親的慘死與妹妹的遭遇衝散了,衝得一滴都不剩,崔皇後也不知道,她並未像她或劉皇後一樣眷戀君王的寵愛與後宮的高位,她也並未曾像她們一樣,將冰冷的皇宮視作歸宿,既然從未被困在這裡,又哪裡會逃不出去呢?
“這宮中,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盧憶蓀說道,“隻是冤有頭,債有主,誰造就你的不得已,自然該去找誰開解,不該拿無辜之人泄私憤。漫漫迷途,終有一歸,我想你會明白的,你被充為官奴的親眷們也會明白,當日他們為非作歹,欺壓百姓,他們的所作所為,如今要由他們自己來承受,切膚之痛,儘數償還,非如此不可。”
“悉聽尊便。”崔皇後說著,仍舊是十分高傲地看著盧憶蓀,眼神中沒有一絲要求饒、服軟的意思,由侍女攙扶著,往後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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