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柳家的人要將事做的這樣決然?連我妹妹死後的一個容身之處都容不下?為什麼同樣是人,柳家的大小姐就金尊玉貴,我的妹妹就天生命如螻蟻?為什麼柳家的大小姐擁有良田百畝、廣廈千間,可我的妹妹連死去一個安放遺骨的地方都要被人強行奪去、被棄如敝履?為什麼柳府的小姐繡口一吐,就將我們姐妹存有無數珍貴記憶的草堂夷為平地,變成她吟詩作賦的取樂之地?”
盧憶蓀聽著,她從前是西越王的女兒,西越王在雪川城外的極佳地段也曾蓋過不少的離宮行館,隻是在興建之時,是否也曾圖一時之間,而有過踐踏周遭百姓屋舍、祖墳之事?她也想到了她弟弟的死,在黎軍犯境之時,弟弟帶兵抵抗,正是因為軍中出了許多叛徒,將情報有意泄露給黎軍,才會在交戰之時,致使弟弟的軍隊一敗塗地,那軍中的叛徒之所以會背叛西越,會不會也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隱情?
柳才人接著說道,“即便是有廣平府仆人的從中取利,柳府的人為了給自家的小姐蓋一間彆院這也無可厚非,隻是難道非要這般急不可耐嗎?妹妹與乳母的墳塋上清清楚楚地立著墓碑,難道柳府的人就不能等到我來之後,寬限幾日、商量妥當了再行處置嗎?我並非冥頑不化之人,若是她們讓我將妹妹與乳母的墳塋遷到彆處去,我並非執意不肯,就非要將彆人至親的骸骨從地裡隨意挖出來,如廢土一般隨意棄置在路旁,難道就一定要將此事做的這樣難看嗎?”
柳才人十分委屈,說著淚水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或許是想到了自己可憐的妹妹與乳母,不免潸然落淚。
柳才人接著說,“若是那墳塋中埋葬的是柳家人的骸骨,他們也會這般處置嗎?為何就不能推己及人、彼此體諒一些呢?柳蕙兒口口聲聲說蓋著院子是為了學詩詞歌賦,如此心硬,即便是舌燦蓮花、堆砌辭藻,做出來的詩詞文章也不過是巧言令色的嘩眾取寵之流吧,真的可以動人心扉、打動人心嗎?”
“為什麼?我和妹妹、還有乳母都是極其本分、老實之人,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所做之事不過是為了活下去,為何一定不肯放過我們,先是從前的崔氏兄弟在朝堂之上害死了我的父親,又是崔皇後殺了我的妹妹,最後是柳府,讓妹妹死後都不得安寧、魂魄無依,為什麼他們一定要將人往絕路上逼呢?”
柳才人說著,用粗布袖子擦拭了眼角的淚水,眼神中的委屈變成了滿滿地殺意,盧憶蓀隻聽她說道,
“正當我心如槁木死灰、形影寥落、感覺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的時候,聽到柳家彆院門外的兩個小廝偷偷議論,說他們柳府的大小姐再過兩年是要入宮的,將來這柳家可就是皇親國戚了,就更不可一世了,雖說她們小姐入宮的位份隻在內宮五品才人,可是柳府的老爺對這個女兒如此栽培,可不是為了讓這個女兒一輩子做個小小的才人,他們還說,如今宮中的皇後不得寵,陛下流連於姑蘇遲遲不返,正是被姑蘇的一位美貌女子絆住了腳,他們家的大小姐不僅容貌是一等一的,又擅辭賦音律,若是入了宮,陛下一定寵愛,為嬪為妃都是勢在必得的,說不定誕下了皇子,與中宮皇後一較高下也不是不可能。”
盧憶蓀聽著,後來之事倒是果真被這兩個小廝說中了,柳蕙兒入宮之後的短短兩年,就連升四級,從才人擢升為了昭儀,要知道如今的周淑媛周清嵐,和柳蕙兒幾乎同時入宮,入宮時位份也隻在才人,可入宮多年,周清嵐的位份隻在太皇太後壽辰之日升了一級,從才人升到了美人,直到盧憶蓀執掌後宮之前,便再也沒有變動過,可見柳蕙兒當日有多受元淮的寵愛。
柳蕙兒生前的位份隻在昭儀,這還是崔皇後刻意打壓才如此,若是憑借當時元淮對她的寵愛,即便是柳蕙兒沒有兒女,晉升她為嬪也並非沒有可能。
“聽到這話,”柳才人接著說道,“除了等死,我仿佛又想到了另一條路,若是能跟隨柳蕙兒一同入宮,在柳蕙兒身邊侍奉,等柳蕙兒在宮中與崔皇後爭寵之時,或許還會另有轉機,借崔皇後之手先料理了柳蕙兒,再嫁禍給柳蕙兒,如此一來也當是替妹妹報仇雪恨了,也不失為一個上策。”
盧憶蓀聽到這話,心中一驚,這簡直跟她當日進蒼梧王府的目的如出一轍。
“隻是你當時形同乞丐,若想成為柳府的侍女,也並非一件易事。”盧憶蓀說道,“那你又是如何從一個街市上的乞丐,搖身一變,成為柳府中最得力的侍女的呢?還有那寒山杜若,價比黃金,你不偷不搶,又如何消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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