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嶢全如蠻牛一般健壯,臂膀寬厚,他走在頭裡,後頭的人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絲毫看不到一點身影。
等到一行人走近,諸葛憶蓀站來一看,跟在易嶢全後頭的不是旁人,正是湯哲庸與元淮。
元淮走在最末,等走到三人跟前的時候,甘繆和月嬌都大驚失色,險些忘了禮數,等湯哲庸咳嗽了一聲,二人才連忙向元淮行禮。
“參見陛下。”月嬌與甘繆跪在地上,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眼神仿佛是在說,“他怎麼回來?”
而諸葛憶蓀看到元淮,心中也自然是驚訝的,隻是這驚訝中也有一些恐懼和欣喜,恐懼的是她擔心元淮一行人來者不善,是不是要來了結了她們三人的性命。欣喜的是她仍舊對元淮留有餘情,看到元淮,想起二人從前歡好親昵的日子,心頭不覺有一絲暖流湧起。
可諸葛憶蓀隻站在原處,心中百感交集,可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未曾屈膝行禮,臉上沒有懼色,也未曾笑臉相迎。
“哲庸,帶他們下去吧。”元淮說道。
湯哲庸給跪在地上的月嬌與甘繆使了一個眼色,甘繆和月嬌也跟著湯哲庸走了出去,易嶢全把門帶上,守在院內。
“陛下萬金之軀,怎麼會到如此簡陋不堪的地方來?”諸葛憶蓀故意說道。
元淮看了看桌子上的糙麥飯,心裡也十分不是滋味,說道,“長楊宮春獵在即,朕擔心他們做事有失,因此來長楊宮看看,想你在此,也順道來看看。”
“陛下今日算是看過了,請回吧。”諸葛憶蓀說著,將頭扭到一邊,看著小窗外的森森翠竹。
“夫人。”元淮上前去拉諸葛憶蓀的手。
“哼,此處哪裡有什麼夫人?隻有一個至微至賤的廢庶人罷了。”諸葛憶蓀說著將元淮的手用力甩開。
“夫人還在生朕的氣吧。”元淮十分溫柔地試探著說道。
“豈敢?”諸葛憶蓀說道,“我哪裡敢跟九五之尊的皇帝置氣?如此大逆不道,按照你們黎人的規矩,豈不是要處以極刑、死無葬身之地了。”
“有朕在,誰敢如此?!”元淮說道。“話說回來,朕又如何舍得?若是有人敢傷夫人一根汗毛,朕都不與他乾休,讓他提頭來見。”
諸葛憶蓀聽著話,心中一軟,可嘴上仍舊十分不屑地說道。“這倒是奇了,當初陛下當著眾人廢黜我的位份,極儘羞辱,又將我掃地出門,關在這見不得人的去處,整日與枯枝衰草為伴,如何怎得又貴步臨賤地,信誓旦旦地說些這樣掏心窩子的話?”
“我乃蠻夷,心腸素來耿直,”諸葛憶蓀不卑不亢地說道。“不得已到了你們這地界,實在是不懂你們黎人的一肚子花花腸子,還是又為了降服而設的圈套?當日把話說絕,把事做儘,今日又巴巴的趕來換了另一副嘴臉,將當日之事儘數拋諸腦後,到底是為哪般啊?”
“朕知道,夫人心裡還惱著愚夫……”元淮說道。“說話才這般冷言冷語,夫人這般說說也好,將腹中的苦水當著朕的麵都傾倒出來吧,不管夫人說什麼,朕都聽著,朕都應著,朕都甘心承受著,隻求夫人將滿腹委屈倒個乾淨,咱們今後再無芥蒂才好。”
“豈敢?”諸葛憶蓀說道,“豈敢有苦水?豈敢有委屈?豈敢心存芥蒂?我尚且惜命,若是敢對陛下存著這些,豈不是自尋死路嗎?”
“朕知道,當日的事是朕不對,”元淮說道,“不過就放了一個奴才,這有什麼大不了?實在不該那樣對夫人。”
元淮看著諸葛憶蓀不說話,於是說道,“不瞞夫人,自從夫人離宮之後,從前與夫人的種種,縈繞心頭,久久不去,後宮縱使佳人無數,可與夫人一比,不過是庸脂俗粉的人間俗物,比不上夫人的分毫,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朕也翻來覆去難以成眠,心中腦中所思所想都是夫人,恍惚間這才明白,朕心頭摯愛,隻有夫人。”
“朕登基至今已經二十餘年,前前後後也有過上百嬪妃,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擁有過?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過?隻是不知怎的,儘管天下女子朕招手即來、揮手即去,也一度沉迷女色,可仍舊覺得心裡有塊大石頭壓著,未曾真的儘興過,可是遇到了夫人後,夫人與我做那樣的事,才讓活了四十多年的我,第一次體會到那樣無拘無束、逍遙自在、脫去帝王殼子一般的暢快感覺,每次與夫人做那事,當真是如臨仙境、曼妙非凡、讓人忘卻萬種世間煩憂。”
元淮又說道,“因此那一夜猛然醒悟,雖然乍一想從前那般被夫人耍弄,的確對夫人有些惱怒,可是當日子久了,沒有夫人在側,隻有那些庸俗之輩聒噪在四周,心頭隻覺得憋悶、無趣,回想起夫人從前的種種,便再也等不得,定要來見夫人才可。”
“哼。”諸葛憶蓀知道元淮說的都是真的,可仍舊冷笑一聲坐在床畔,翹腿坐著,十足無禮,說道。“耍貧嘴的賤奴才,誰信你這狗嘴裡吐出來的專會糊弄人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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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淮一聽,整個人都怔住了,還以為是在夢中,恍惚間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夢境,尤其是眼前盧憶蓀英氣十足、威嚴赫赫的樣子,還有那翹起的一隻秀足,插在懷間、粗壯有力的胳膊,還有空中對他那極儘羞辱的話,都讓這個聽慣了山呼萬歲、逢迎諂媚的帝王,如同瞬間掙脫了如同枷鎖桎梏的至尊帝王身份,又變成從前在鳴鸞閣被諸葛憶蓀肆意耍弄的玩物,這樣的感覺讓他魂牽夢縈。
可是窗外窸窸窣窣的春雨、和迎麵襲來的陣陣寒意才讓元淮感覺到這並非是夢境,而是真的,看著諸葛憶蓀的樣子,元淮的麵頰漲得通紅,跪在諸葛憶蓀的麵前說道。“好夫人,可憐可憐我,賞了我,跟我回宮去吧。”
“哪裡就能這樣便宜了你?”諸葛憶蓀說道,“你回去吧,讓我在此自生自滅罷了,今後不必再來。”
“夫人……”元淮拂著盧憶蓀的膝蓋懇求道。
“你若不聽我的,今後休想再見我。”諸葛憶蓀皺了皺眉頭,憤怒之餘帶著一絲微笑說道。
而元淮也從她這話裡聽出了門道,元淮看諸葛憶蓀這神情和這話的意思,諸葛憶蓀仿佛是在告訴他,若他聽從諸葛憶蓀的話走了,今後或許還能再見到她、再續前緣的機會。
“我走我走,夫人保重,朕改日再來看你。”元淮說道。
元淮起身,急急忙忙地要走,隻聽身後的諸葛憶蓀說道,“我這裡雖然簡陋,但也不是你想來便來、想走就走的,下次你若再來,我不答允,你不許進來。”
“好,好,我聽夫人的,隻要能讓我再見夫人一麵,什麼都依你。”元淮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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