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愚第二日清晨被門口青君和牧昀說話的聲音吵醒,他叫二人進屋,牧昀才說,貢院昨夜起火,部分試卷被焚燒了。
“什麼叫部分試卷?”
“這近幾年的試卷都……”
這就是恐懼。
秦愚和秦昇進入貢院查試卷的事怎麼都會被傳出去,有些人提心吊膽坐立難安,自然會有所舉動。
可這舉動不假,正印證了試卷上有貓膩。
他起了個大早,沒想到竟然趕在了秦昇前頭到達了貢院。
貢院已經一片狼藉,斷壁殘垣,郭英隻搶救出一些試卷,也都是陳年舊卷,今年舞弊案的試卷,幾乎都葬於火海了。
秦愚問郭英是何時走的水,郭英說是醜初時分,打更的人走這裡過,院子裡看門的司務還聽見動靜,估摸是夜裡風大,吹掉在哪了燭火,貢院都是試卷易燃,最終釀成大錯。
聽著說辭,秦愚挑了挑眉,信也好不信也好,如今能看的東西,差不多都沒了。
“這屋裡怎麼一股怪味?”進屋搜看的牧昀出來後抱怨“香不香糊不糊的。”
秦愚看了牧昀一眼,就走進了屋內,發覺的確有一股及其淡的味道,應該是香氣,是糊味也難以掩蓋的味道。
秦愚有些疑竇,卻也沒有說明,出了屋子,有意無意的翻看著試卷,在翻找試卷的時候,忽然從厚厚的紙張間的微風裡,聞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
“是這味道嗎?”秦愚抽出幾張味道較濃鬱的,遞給牧昀聞。
“對!原來是墨香!昨日五郎沒有頭緒,牧昀就想說,會不會是墨水或者紙張、字跡可以分辨人選!”
“昨日你怎麼不說?”秦愚白了牧昀一眼,牧昀撓了撓頭,也沒有說話。
考生的紙墨筆硯都是考場準備,考生都是固定位置,若將舞弊考生的墨水換做這蘭露味的周山墨水,判官自然可以分辨出誰是誰了。
這時秦昇也趕了過來,他看見秦愚也在時,遲疑了一下,走到秦愚麵前來。
秦愚並未有所隱瞞,而是告訴了秦昇自己的發現。他不能完全背離秦昇自己判案,也就不好隱瞞線索。
“周山墨水?”
意料之中,雖然秦昇神色未有變化,卻也能感受到他應該是沒有聽說過這個東西的。
秦愚就告訴他,現在可以從製墨坊來調查。
但秦愚首先去的,卻不是製墨坊,他又去了顧大娘茶肆,決定再去見一次萬樓。
可這次去,東家說萬樓已經不在茶肆中,似乎是去街上賣字了。
“他不寫調子文了?”
“七子奪金的故事已經寫完,他也不必在留在這裡了。”
秦愚皺了皺眉,就和牧昀去西市街上尋找萬樓。
他的攤位小,夾在兩個賣瓷器和木刻的攤位當間,秦愚勉強站在他攤位前麵,還要時不時被路人撞一下。
“先生怎麼在這裡賣字了?”秦愚低頭看了看萬樓的墨水,又說“能否為我寫幾個字?”
“閣下要什麼字?”
“就寫‘黎生天下’四個字。”
萬樓點點頭,拿起毛筆,不一會兒就寫下了蒼勁有力的“黎生天下”。
他吹了吹還沒有乾的墨水,將紙張遞給秦愚。
秦愚接過來,先是嗅了嗅,又仔細看了看,點頭“先生的字如鬆柏蒼勁,似遊雲瀟灑,我該回去裱起來。”
“不知道閣下為何來尋我?”
“你從何處得來的周山墨水?”
萬樓接過牧昀遞給自己的銅錢,抬頭問秦愚“西市什麼稀奇東西沒有,閣下為何來找我問?”
“任何製墨坊都有嗎?”
“至少都知道哪裡有。”
“周山墨水由塗州郡周山下寒湖露水為主水所製,從北周山千裡迢迢送來露水所做的墨,怎麼可能到處都是?西市假的周山墨水成堆,但先生用的……”秦愚又聞了聞紙上的味道“可是貨真價實的周山墨。”
萬樓冷冷一笑,不屑的抬頭望著秦愚“貨真價實不假,但萬某……還是奉勸殿下不要查下去了。”
看得出來,萬樓是個知道隱情的人。
“不叫我查,為何還要引人去顧大娘茶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