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紅燭如豆,孫燚四肢癱軟地躺在那香軟的錦裘中,胸脯劇烈地起伏,喘息不止,似乎剛剛經曆了一場極為艱難的跋涉。
耳邊吐氣如蘭,幽幽道“這次在家裡過完年才走嗎?怎麼就瘦成這個樣子。老娘得好好給你補一補。”
孫燚急促的呼吸瞬間停滯,“哎呀,這段日子實在太累了,容我歇息兩天。”隻是那聲音聽起來,怎麼都有些底氣不足。
“呦~~~~~~~原來是過於操勞了呢?”一聲故作驚訝的嬌柔聲拖長了尾音。下一刻,那手指擰住一塊皮肉“老實交代,你在舞陽,有沒有為老娘守身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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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來,泡了一個熱水澡,神清氣爽,周身暢快,似有一股清新之氣自內而外充盈著四肢百骸,倦怠悄然散去,神清目明,精神抖擻。
給曲先生請安,兩年不見,曲先生越發的老態龍鐘,眼神渾濁,似乎蒙上一層厚厚的霧霾,幾乎沒有太多的神采。那雙眼偶爾轉動一下,也是遲緩無力。
孫燚看著這樣的曲先生,心裡不禁湧上一股傷感之情。
時光無情,歲月如刀。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的男人卻已如此衰弱。他的身體仿佛是一盞即將燃儘的油燈,微弱的火苗在風中搖搖欲墜。
孫燚望著曲先生,眼神中滿是無奈與痛惜,他暗暗歎了口氣,這聲歎息中包含著對先生的敬重、對時光流逝的喟歎以及對世事無常的感傷。
“小阿蠻,這次出去,怎麼瘦成這樣。是受的傷沒有調理好?李如儒不是親自去了?他也無能為力?”曲先生努力的看著孫燚,似乎要看的清清楚楚。說話聲音也大了許多,他自己渾然不覺。
孫燚也提高聲音“曲爹,傷早好了,這一次我出海了,在海上漂了半年多,可把我折騰壞了,風吹日曬,豈有不黑之理。大老爺們,黑點瘦點沒有什麼關係的。”
“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曲先生點點頭,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腿“我老了,他媽的年輕時候受的傷,現在都回來報仇了,搞得老子路都要走不動。你可彆走我的老路。”
孫燚掀開曲先生蓋在腿上的毯子,曲先生兩條腿又腫的不成樣子“曲爹,這麼嚴重,有沒有喊李如儒來治?”
曲先生扯著嗓門“看了,他也無能為力。開了些方子,也沒有什麼用。人老了,氣血不足,扛不住猛藥。”
孫燚將毯子蓋上“曲爹,你和我去舞陽吧,那裡冬天沒有這麼冷,你這濕毒不會發作。”
“不用了,我這身子,不能走太遠的路。”曲先生劇烈咳嗽幾聲,臉色漲的通紅,手指顫動著指著茶壺,示意孫燚倒茶。
喝了幾口茶潤喉,曲先生的臉色才略好一些,靠在牆上,呼吸很亂。
“這次留下來過年嗎?”
孫燚竟然在這簡單的一句問話裡,聽出了曲先生的一絲期待。“嗯,留下來過年,今年一家團聚,過個快樂祥和的新年。”
曲先生如釋重負般長籲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一家人就該在一起。”
這時候的曲先生,對什麼事情都沒有那麼在意,唯一在乎的,就是一家人團聚,這也是老人心裡唯一的羈絆吧。
“曲爹,過幾日天氣好些,我帶你去逛街啊,過年期間,京城裡熱鬨的很,咱們也去湊湊熱鬨,帶上你兩大孫子。好不好?”
曲先生努力睜開眼睛“好!好,好!。”同時伸手顫顫巍巍的指向屋子裡一個箱子“拿過來。”
孫燚將箱子抱到曲先生麵前,曲先生緩緩搖搖頭“你的。”
“啥寶貝啊,曲爹。”孫燚掂了掂箱子,還有些沉。
曲先生喘著氣,在懷裡摸了半天,摸出一把鑰匙,遞給孫燚,下巴幾根稀稀疏疏的胡須翹了翹,示意打開箱子。
箱子打開,滿滿當當的銀票,地契,房契,還有一個厚厚的牛皮封麵的賬本,表皮都有些乾裂,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曆史。
曲先生沒有在扯著嗓門喊,占著茶水,伸出乾瘦枯敗的手指在桌麵上寫出幾個字“都給你。”
孫燚低著頭,隨意翻動著箱子,箱子裡的物件兒都顯得有些兒模糊。
“曲爹,都給我了?那我不是發大財了?”語氣輕快,鼻子似乎有些堵住了,帶著些悶。
曲先生費力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鼻子哼了兩聲,又在桌子上寫“不該帶你走這條路,走吧。”
孫燚低著頭,斜著眼看曲先生寫的字,一瞬間明白曲先生的用意,曲先生懂他,沒有權柄天下的野心,那就遠離朝堂,遠離是非恩怨。
孫燚從箱子裡抽出一張銀票,五萬兩麵額,裝進懷裡“曲爹,這是我的壓歲錢,我收了。”說著話,將箱子蓋起來鎖好,將鑰匙遞給曲先生“我的錢,幫我保管好,等我兒子娶媳婦,我找你要錢啊。”
曲先生愣愣的,看起來整個人都迷迷瞪瞪的,臉上的皺紋慢慢擠壓扭曲糾纏羈絆,最後開出一朵燦爛的菊花。
孫燚揣著五萬兩巨款的壓歲錢,出了曲先生的門,找到劉四喜,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了一番,劉四喜連連點頭,拄著拐杖,出了門。
當日下午,一隊工匠進了侯府,大張旗鼓的乾起活來,侯府裡的人都好奇的看著他們把侯府裡所有有台階的地方一側,都鋪出緩長的斜坡,怎麼看,怎麼與這侯府的建造風格格格不入。
一日後,一架馬車停在侯府門前,將一件古怪的玩意兒送到侯府,乍一眼看去,就是一張椅子,椅子用上等的皮草裝飾,厚厚實實,椅子下麵,竟裝了幾個木輪子。那木輪子打造得十分精巧,輪軸與輪圈嚴絲合縫,木材的紋理清晰可見,散發著淡淡的木香。這輪子的設計使得椅子可以被輕鬆地推著走。
孫家父子三人,進了曲先生的屋子,將曲先生抱了出來,放在那個椅子上,孫樂把他娘親一件上好的頂級紅狐皮子偷了出來,嚴嚴實實地蓋在曲先生的腿上。
孫燚扛著孫喜,孫樂推著古怪的椅子,曲爹沐浴在久違的陽光裡,人流如梭的街上,每個人手裡拿著一根紅豔豔的糖葫蘆,曲先生也不例外,爺孫四人,笑容溫暖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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