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硝煙散去，大火熄滅，昔日熱鬨繁華的舞陽碼頭，如今已變得滿目瘡痍破敗不堪。
士兵們開始清理戰場，不斷看見有士兵乾著活，突然躲到一邊嘔吐不止，被炮擊過後的戰場，許多屍體都是像是被動物撕咬過一樣的殘缺不全，令人作嘔。
碼頭上的地麵上，屋子上，被炮火轟的千瘡百孔，到處都是血跡和彈痕。被炸飛的石塊和泥土散落一地，與殘破的武器裝備和士兵的屍體交織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的味道、血腥的氣息和死亡的恐懼。
殘缺的船隻橫七豎八，歪歪扭扭的橫亙在海麵上，有的隻剩下燒焦的殘骸，黑黢黢地散發著刺鼻的焦糊味。船身的碎片、斷裂的桅杆和破碎的帆布混雜在一起，堆積如山。海麵上漂浮著一層厚厚的油汙和雜物，隨著海浪輕輕搖曳，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黯淡的光澤。
那曾經人來人往、充滿生機的舞陽碼頭，如今隻剩下一片死寂和絕望，成為了戰爭殘酷的見證。
張陸離環視四周，眼神亢奮又有些糾結“阿蠻，這火炮的威力太大了，一仗打下來，敵人乾死了，這地方也乾廢了。這等利器，千萬不能落到外人手裡，否則後患無窮。”
孫燚眨眨眼“地方廢了，可以重建，人死了，可就活不過來。都是娘生爹養的。不到萬不得已，為什麼要兄弟們去送命。”
“你小子，到底是善良還是狠辣？老夫怎麼有些看不懂了呢？也罷也罷，反正將來這世道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張陸離聽孫燚反駁，並不生氣，反而還有些小小的喜歡，不到萬不得已，豈能輕易傷及袍澤。
李世途帶著魯大夯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一個立正，眉飛色舞又裝作一本正經“稟告兩位大帥，近衛軍幸不辱命，拿下舞陽碼頭，殲敵一萬六。”
李世途和魯大夯兩人腰間各自栓了兩顆人頭，晃來晃去，格外惹眼。
張陸離調侃道“嘖嘖嘖，你們兩個也不要臉，這是什麼意思，換銀子？一顆五十兩？”
一場大勝，幾乎毫無損傷的大勝，幾個人的心情都暢快的很，李世途笑眯眯“將士們說，孫大帥的人頭銀子，可以辟邪。必須要拿。”
“嘿，姓李的小子，你什麼意思，是嫌棄我張陸離沒有銀子賞賜你嗎？”張陸離故意吹胡子瞪眼一副不爽的樣子。
李世途嘿嘿笑，啪的一抱拳，大聲道“謝大帥賞！一顆腦袋五十兩，一會兒我通知兄弟們找大帥領賞。”
孫燚在邊上大笑起來“謝大帥為我分憂。”
張陸離也哈哈大笑起來“媽的，這群狗崽子都敢欺負我這老人家了。阿蠻，銀子你出的，算我張陸離的賞，行不行？”
“不行，這是我孫阿蠻的銀子。”孫燚哈哈大笑，卻一口反對，張陸離咦了一聲，看向孫燚，孫燚眼神裡透出古怪責怪的神色。
張陸離眼神發亮，清明透徹，似乎很是堅持“怎麼，看老夫時日無多，老夫的話你也敢不聽了？”
電石火光之間，兩人眼神交流，孫燚突然大悟，張陸離張大帥是故意這樣做，他在為自己解脫責任，身為領軍將領，私自犒賞士兵，這是大忌。
孫燚麵露感激之色，嘴上卻不饒人“大帥，誰都知道我屬狗的，聽話也真聽話，惹我，我也真咬他。怎麼滴，你也要試試我的牙口？搶我的銀子，哪有那麼容易。”
張陸離看見孫燚眼睛裡的堅持，也隻能心裡暗暗歎了口氣。“你小子，居然一點麵子都不給我老張？哎~~~哎~~~~~哎~~~~~李世途，那你們還是找你們孫大帥要錢吧，我老張窮，砸鍋賣鐵也弄不出這麼多銀子。這樣，你們去給我弄兩個東瀛鬼子的頭，我也換兩錠銀子辟邪。”
李世途向周圍看了一眼，有幾個士兵腰間纏滿人頭，咣浪咣浪興高采烈的從一側走過，招了招手“誒，杜癩子，齊三狗，過來過來。。。”
兩個士兵聽見喊，抬頭看來，瞧著李世途招手，臉上露出一點喜色，哢嚓哢嚓的跑過來“拜見各位大人。拜見李將軍。”
“一人給我一顆頭，老子換銀子買酒喝。”李世途也不囉嗦，直截了當開口就要。
兩個士兵瞧著很高興，七手八腳的解腰上的頭發，頭發紮的緊，一時半會解不下來，乾脆左右手拉住頭發用力一扯，“統領，一顆頭不夠吧，再給你一顆。”
李世途從兩人手裡一手接過一顆人頭“不用，兩顆就夠了，去吧，下次請你們喝酒。”
兩個士兵似乎和李世途很熟悉“好！下次統領來我們營，咱們多喝兩碗酒。”手裡提著斷了頭發的五十兩銀子，顛兒顛兒的跑了。
孫燚這一下對李世途又多了幾分另眼相看，能記住手下小兵的名字，這樣的將領，都不是善茬。再想想當年安慶城下自己與他談判，那時候的張太傅權掌天氣，氣焰滔天，李世途手握數萬大軍卻能主動讓步，如此人物，知進退，明得失，前途不可限量。
李世途將兩個腦袋遞給馬上的張陸離，張陸離也不嫌棄血糊糊的，接過來，隨手綁在自己腰間，左右看了一看，甚至還調整了一下位置，顧盼飛揚“怎麼樣，想當年，老子帶著兄弟們出戰北邙，那一次不是這樣威風凜凜的掛滿了人頭回來。”
“大帥威武！大帥神氣！”孫燚笑哈哈的振臂歡呼。接下來道“大帥，說起北邙，我準備近日返程。這裡後麵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張陸離深深的看了孫燚一眼，那眼神裡滿是不舍和挽留，語帶雙關道“你確定要走？這裡的事還沒有完呢。”
孫燚嗬嗬一笑“李將軍，魯將軍，都是一等一的帶兵之人，有他們在，穩妥的很。北邊天寒地凍，地廣人稀，更適合我去坐鎮。”
張陸離微微點頭，不再說什麼，但是那情緒突然就低沉下來。
孫燚輕輕摸著紫狼的脖子，“大帥，你好好養著身子，彆忘了，我和你說過，等我解決了犯北之敵，我帶你去東瀛人的地盤上，胡作非為放肆一把！”
“要走可以，把舞陽城拿下來再說。事兒辦利索。”張陸離抬眼，眼神極為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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