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走到三樓時,遇見蹲在角落裡的白毛少年,他不知道在等誰,低著腦袋,時不時朝前看一眼。
池顏經過,正好與他抬起的白眸對視。
離得近,她看得很清楚。
少年生了一副精致的皮相,卷長睫羽似落了一層白雪。膚色病態蒼白,眉眼姝麗宛若畫中人,不顯半分女氣,更像是墜落人間的天使,純白無暇。
他銀白的瞳仁泛起一絲光亮,扶著牆站了起來。個頭比她高許多,緊張又靦腆地攥緊手指,顫聲說“謝、謝謝。”
池顏步履一停,被眼前的少年驚豔住。恍惚了幾秒,才道“我不想浪費才丟給你,所以你不要向我道謝。”
她語氣略差,旁人聽了都會覺得她脾氣不好,很難相處。
可少年還是感激地悄悄看她。
池顏不再和他說話,繼續下樓。
走出一樓單元門時,聽到身後跟著的腳步聲,她回頭便看到少年。
他低垂著腦袋,略長雪發遮過眉梢,衣領擋住下頜。見她停下,也連忙停下。
“你跟著我做什麼?”她疑惑地問。
白毛少年小聲地說“報、報答你。”
他說話結結巴巴,嗓音質感清澈,十分悅耳。
“我不需要你報答我。”她故意凶他,想讓他趕緊離開。
但無論她說什麼話,少年都緊跟不舍。
池顏也不想管他了。
來到殯葬店前,門口堆滿了花圈紙人,一頂深紅色紙燈籠掛在屋簷邊,遠遠看過去,像是一隻血紅的眼珠,分外瘮人。
她挪著發軟的腿踏入店裡。
一股濃鬱的燃香氣味撲麵而來,與在道士王二大師屋裡聞到的一般無二。
紙紮人擺成一排,店裡光線昏暗,未點燈。氣氛陰森森,拂過皮膚的氣息十分寒冷。
這時,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走了出來,臉上溝壑明顯,空洞灰暗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手裡拎著一盞老式油燈。
“買什麼?”她嗓音如磨砂般嘶啞刺耳。
池顏背脊發涼,四肢僵住。細長睫羽顫了顫,道“朱砂、黃紙、還有……公雞血。”
道士王二畫符時同她說過這些。
這都是畫符必備的。
老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等著。”
說罷離開。
“嘩——”身後傳來細碎聲音。
她一回頭,看到少年將不小心絆倒的紙人擺正,動作輕柔。擺正後老老實實地站在門邊,像個守門神。
池顏收回目光,不明白他為什麼一直跟著自己。
不過有他站在那兒,她心裡也沒那麼害怕了。
不多時,老人從倉庫走了出來,手裡拎著黑袋子,丟到她麵前。
“兩千。”
池顏付完錢,提起黑袋子走出店門。
忽然,遠處傳來洋鼓洋號的聲音,朦朧白霧中,依稀可見一道道身影,披麻戴孝,哀樂由遠至近,出現在小區中顯得格外詭異。
白毛少年見狀,陡然攥住她的手腕,拉入店中,躲藏在紙人堆裡。
“閉、閉眼……”他小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