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璣國的夏季果真比其他國家更為炎熱,不過才六月中旬,蘇陌玉就熱得每日必飲一碗冰鎮的飲品,連房門都不想踏出半步,整日悶在玉清閣,要麼看書,要麼喝著冰飲隔著窗看那兩缸風起搖曳的荷,實在無聊時,就拿起追月笛,奏上一曲。
據說,每當長庚殿裡的公子吹起笛音,宮牆內外總會駐足很多宮人和侍衛,聽得沉迷陶醉。
有宮中畫藝高超的畫師,憑借著想象和宮人們的描述,精心畫了一幅《公子墨玉樂笛圖》,據說有幾分神韻,被城內富商權貴競相拍買,千金難求。
右弼殿裡,不怒自威的少年帝王高坐,眼神傲睨的俯視著下麵跪著的人,又繼續批閱奏折,下麵跪著的人如同一粒沙礫般卑微,顫抖不已。
“那最後,那幅畫被誰買了?”
跪著的畫師擦著汗涔涔的臉,顫抖著身軀,回答道“被……被顧將軍買走了。”
楚緋瀾擱下狼毫,將處理好的奏折放到一邊,看似神色冷漠,但是那雙幽深犀利的眼睛裡,卻暗含著怒氣。
畫師連連磕頭,好像沒有直覺一樣,咚咚咚的磕著,恨不能將地麵磕出個窟窿眼兒來,心裡悔不當初,他慌忙求饒“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饒了小的這一回吧!小的,小的這就去顧將軍府,將畫要回來!”
楚緋瀾薄唇輕啟“你畫畫得不錯,聽說,光憑旁人描繪和自己想象,竟然畫出了他神情樣貌的十分之五。你若是將畫獻與寡人,寡人一定會重賞於你。”
畫師此刻內心連剁了自己手的心思都有了,他是蠢出生天了才會將墨玉公子的畫像拿出去競拍賺銀子,他要是稍微有點腦子,就應該明白這墨玉公子的畫像豈是可以用金銀財物易換謀利的?
“可你竟然敢拿他的畫像去謀利,還出價最高者得?有問過寡人同不同意嗎?!”
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嚇得畫師一哆嗦,膽戰心驚,魂飛魄散。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來人,將他拉下去,發配極北苦寒之地!”
楚緋瀾一揮手,蕭燼帶著兩個侍衛走進來,將畫師押解起來,不顧他聲嘶力竭的哭喊,把他拖了下去。
楚緋瀾這才消氣,拿起狼毫,對蕭燼說“傳顧將軍進宮,讓他帶著那幅畫。”
“是。”蕭燼暗暗腹誹,陛下不會還要搶回來吧?
而此時的顧北月……
顧將軍府。
顧北月正在涼亭下與人對弈,畫像放在一旁,人閒物靜風亦舒。
太師執黑子落下,攔住了他的去路,整個棋局呈現出一片黑子圍白子,白子堪危之勢。
“顧將軍,你沒專心。”太師淡淡的開口。
顧北月回過神來,看著自己又錯落一子,被太師逼至角落。顧北月眼神暗了暗,苦笑道“太師棋藝高明,顧某自歎不如,自然比不上太師。”
太師爽朗一笑,難掩得意,“說起棋藝,放眼整個天下,也未有幾個能與老夫一戰者。不過,將軍你今日,可不單是因為棋藝不佳之故啊。”
太師瞄了一眼放在一邊的畫,隨手落了個黑子“老夫從來沒聽說過顧將軍有收藏畫作的愛好啊,怎麼舍得一擲千金換一幅墨玉公子的畫像?不過說起來,這個墨玉,現如今可謂是聲名鵲起啊,又深得陛下寵愛,真是風光無限。”
顧北月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那畫像,畫像已經卷起來包好捆好,並看不見畫像裡的內容,但他腦海裡還是浮現出那張肆意歡笑的臉。
文能賦詩,武能持劍,巧舌如簧,精通音律,性格又活潑,長得又俊美無雙,難怪能讓一向無心風月的陛下牽腸掛肚,流連忘返。
見顧北月不說話,隻是默默的落了一子,太師也不在意,接著說道“隻是不知道,他留在陛下身邊,究竟為何。若是彆有目的,那陛下……”
“太師,您是覺得,他留在陛下身邊,會害了陛下?”
涼亭裡的青瓷薰爐嫋嫋的飄著上好的沉水香,平心靜氣之效甚佳,但此時卻也平不了顧北月心中的心浮氣躁。
“老夫不知。但是他的身份,還有他家遭遇的變故,與陛下……唉,若是他真的對陛下有不軌或者利用之心,老夫怕是不能留他繼續在陛下身邊了。”
顧北月點點頭,“隻怕,他存的就是這樣的心思。隻是陛下對他的態度……”
“朝中不少大臣來找過老夫,希望老夫奏請將那墨玉驅逐出宮,但老夫覺得,陛下怕是不會同意,陛下那脾氣,你也知曉,故而老夫不敢開口。”
顧北月突然問太師“太師您覺得,這墨玉,是個什麼樣的人。”
太師此時明明可以一舉將白子殲滅,卻沒有這麼做,而是將手中的黑子放在了一個偏遠的角落,他想了想,評論道“老夫與他沒有接觸,隻是在那日宮宴上,見個一麵,覺得他甚是不錯。容貌嘛,當得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脾氣嘛,聽說他待人溫和,很好相處,但也很有脾氣,睚眥必報,不好惹。,聰明伶俐,才華橫溢、有勇有謀,是個好孩子,但是終究年輕氣盛,不知隱匿,不懂示弱,有點擰折不彎的樣子,自尊心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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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北月想起他和蘇陌玉第一次見麵時,他那一副不要命也要救蘇陌顏的樣子,第二次見麵時,蘇陌玉又伶牙俐齒的回擊了他,當真是個不好惹的。
太師麵色有些激動,又有些深深的無可奈何,接著慢慢的往下說道“但無論如何,陛下是天下共主,絕不能喜歡上一個男子啊!陛下今年已經二十五了,沒有一個子嗣,甚至還沒有寵幸過一個妃嬪,這可不行啊,楊夫人已經沒用了,鄭夫人又不爭不搶,陛下又不肯再納新人,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子嗣是大事啊。”
顧北月默不作聲,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太師問道“聽說,陛下允許他在宮裡自由出入?”
顧北月頷首,“是這樣。好像是陛下主動提出來的。”
太師手扶著額頭,深吸了口氣,似乎頗為頭疼,話題一轉“威國主最近,不安分。不斷派人來到既安城,雖然已被老夫的人清理掉了,但難保沒有遺漏,希望不要生事才好。”
“恕顧某直言,威國主,剛愎自用,殘暴不仁,非明君之行。”顧北月直視著太師,說了這麼一番話。
太師苦笑“後悔也來不及了,早知今日……”
話未說完,就聽府中下人遠遠的稟報“啟稟將軍,陛下派蕭統領來,命您進宮一趟,還有……帶上那幅畫。”
顧北月本已經起身,聽見最後一句,明顯的頓了頓腳步,和太師對視一眼,淡然吩咐道“知道了,本將軍即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