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9日，星期六，進入餘杭作戰的第六天。】
廢棄大樓裡，朱小福靠在爛掉的沙發上，借著火光書寫自己今天的日記。
【敵人從西麵發動了一次偷襲，靠近後被袁立發現，倉促還擊，陣亡12人，4人重傷失去戰鬥力，僥幸打退敵人，團長很生氣，訓斥我無能。】
【袁立是第一個犧牲的。內疚，也許不應該派他在那個位置放哨。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個本子，他在出發之前就寫好了遺書，不知道該怎麼交給他的家人。】
【他還有母親和弟弟，烈士補貼應該不太夠生活，二排的人商量好了，打算把前天生擒那兩個大魚的功勞全都記在他的頭上，是他救了大家，大家感激他。這樣不好，稽查隊知道了會處罰，但我還是答應了幫忙寫報告，希望不會被追究。】
【想念3號食堂的臘鴨子，希望能活著回去。團長說這一仗打完不能休息，還要繼續往南，那裡還有很多同胞需要我們去拯救，感覺說這種大話的時候他自己的語氣都有點心虛。但我願意繼續往南，想回江右老家看看，說不定還有人活著。】
【1團的人裝備真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給我們也配上裝甲車，如果有那些家夥，也許這一仗我們連隊不用死那麼多人。】
【如果老媽還在就好了，看到我總算混出頭，肯定會開心得要死。但願真的有天堂，讓她在天堂吃飽飯……】
“連長，有新的命令。”背著通訊設備的通信兵湊了過來，“營長要求我們兩個小時內趕到香山路跟他會合，那裡有一股敵人需要清除。”
朱小福收起沒寫完的日記，朝著周圍的人說道“命令都聽到了吧，收拾東西準備轉移。”
八十多個漢子沉默著背上背囊，踩滅篝火開始轉移。
朱小福朝北邊五馬山的方向眺望了一眼，扭頭走入黑夜裡。
出發時他們是121個人，一路鏖戰，三十多個戰友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朱小福是個幸運的人，他幾乎是五馬山擴軍招募的新兵裡晉升最快的，從訓練營出來就是排長，結果這個排長沒當幾天，手下兄弟就在東海的一場血戰裡報銷大半。
靠著死戰不退為大部隊拖延了足夠時間的功勞，他還沒緩過神來就在再次擴軍後被提了連長。
如果是以前，他會欣喜若狂地拿著熱乎的獎金衝進酒吧狠狠慶祝，讓彆人知道他現在也是人上人了。
但經曆過殘酷的戰爭後，他對這些事情沒了興致，隻是為那些不算太熟的死難戰友感到惋惜。
要是多堅持一下就好了，隻要熬過那一晚，就能看到勝利，一起分享喜悅了。
他總感覺自己這個連長的位置是用近百條人命換的，有敵人的，有戰友的，說來說去，敵人和友好像都是大夏人。
作為同胞，為什麼要這樣拚得你死我活。
朱小福覺得這樣不值得，但他也更加堅定了要跟隨林楓南下的信念。
隻要消滅那些流寇和叛軍，重新建立秩序，把南方也像東海那樣好好整頓一下，那就不會再有手足相殘的悲劇了。
人活一輩子總要乾點到老了能拿出來吹噓的大事吧，他覺得這件事就很好，一想到自己在進行如此偉大的事業，仿佛稀爛的人生都得到了升華一樣。
我們有那麼多人，那麼多武器，我們那麼厲害，一定能終結這場亂世，老媽在天堂看到了肯定會說我有出息……
他在心裡想著，步伐都輕快了些。
……
“村長，這是最新的傷亡統計。”
林楓接過手下遞來的那幾張紙，掃了幾眼後放下“陣亡超過三分之一的單位撤下來休整，從白龍那裡抽調人手給他們補充。”
六天時間，城市已經被雙方殺成了墳場，根據粗略的統計，雙方加起來最少有八千人喪命，平均一分鐘就有一個鮮活的生命血灑戰場。
俘虜營更是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