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大袍本就是割據矛盾重重,葉孤城能在八年前憑借他爹一份威望和自己本事得了個總調度的名號已然是極限。
而且接下我南趙一份幾乎算是招安的聖旨,就更失人心。
且不說多少能聽他調度,就是他葉孤城也不敢調多少人過來。西梁南趙畢竟都盯著這一塊肥肉多年。”
衛妝鯉慢慢轉頭,就看見那個算是半個學生的小孩子一臉的忐忑小心,生怕說錯了什麼。心情本就是很好的他不覺帶著點笑意
“這些明擺在麵上的事情,就不要說啦,你難道就指著這麼點寸光眼力坐江山不成?”
那個曾經因為一個姬妾弄壞了李妝鯉隨手送他的一個杯子,就把那女子毒打到沒有人性卻不殺而放任自流的陰狠男人,居然就喏喏不言語
李妝鯉顯然是看慣了這個十七歲孩子的這樣子。也不為難他,就直接說道
“若是青郡突然一日被破,滿郡被屠,你一個皇孫當著那些腐儒和武將莽夫麵前都該是分彆如何,才能博得一分加分?”
“若是你爺爺雷霆震怒,昏厥發作,你作為孫子,又該怎樣和那群皇子皇孫外戚不同,才能安慰那條老真龍?”
“若是趙火害萬分之一的概率有幸死在青郡,你當弟弟的要怎麼做法,才能讓依附於他的那一小撮舊臣對你的反感最小化,甚至感激?”
“若是青郡遭此一劫難,民不聊生,你該如何才能收買民心,為登基積攢資格?”
“這都是粗淺層麵的東西,你還要我繼續問嗎?”
趙佶垂頭更低,小聲道“請先生指教”
李妝鯉笑著伸手虛敲一個爆栗笑罵道“若是你這都想不明白,我會讓你站在我麵前,小孩子,藏拙也是技術活,終究要該鋒芒時有鋒芒行。”
趙佶笑笑,然後大著膽子和這位鬼怪一樣的師父嘮叨道“真的隻有萬分之一的概率,我那個哥哥才能死?”
“萬分之一啊,不少了,世上多少絕世變遷,都是這一個萬分之一的事情。”
趙佶略顯厚臉皮的摸了摸自己那稚氣未脫的臉頰,眯著眼睛道
“徒弟這不就是兄弟情深嘛,他要是活著回來,多可惜那青郡的風景?”
李妝鯉並不想搭理這個偶爾略神經一些的小子,可是還是很感慨一樣的道
“畢竟那人是葉孤城啊,自項羽呂奉先後,泱泱天下,第三個可稱第一的人啊。”
趙佶略帶不屑的拍了一個馬屁“比起師父來,簡直沒法比啊。”
李妝鯉倒是並不如同高人一樣的混不在意,而是很淡然的點頭認可
“自薑飛熊和諸葛孔明之後,再無可比擬我李某人的人啦。”
麵對這個比平日要煙火家常很多的師父,深沉如趙佶也是目瞪口呆。
李妝鯉卻隻是繼續說話,語氣難明
“帝辛為妲己魚肉黔首無數,秦時白起也作《紂王殺人歌》。
秦皇痛失美人泄憤屠戮天下人,自前朝太祖也曾讚千古一帝從君始
前朝後主為一女人分屍肱骨忠臣四十三,也擔得起我李某人評價一句風流。
那麼,小崽子,你又是為啥要這般陰狠毒辣?
趙佶撓了撓腦袋,“不知道啊,就是想要這天下而已。”
李妝鯉哈哈大笑,輕輕搖頭。
“李某人自今日禍亂青郡百萬生靈,自問無愧無虧欠。
若是要分一個對錯給我李某人,那就讓後世人再等八百年。”
趙佶看著那個一貫是清靜平和的師父,此刻煞氣殺氣傲氣俱是衝天。
身旁的百年柳樹似乎就要摧折而斷。
一臉崇拜解開自己發帶,一邊咬住一綹亂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八百年後,哪個史書帝王本紀為我趙佶蓋棺定論。”
然後想了想,記起一個女子曾寫下
“古有秦漢自絕其國,下有西海並沉日月的霸氣詞句。”
那一年,趙佶六歲,那個姓吳的小姐姐八歲。
一直都記得那年她在樹上扔下酸苦的青杏子。還是純真懵懂的趙佶就傻乎乎的一口一口苦著臉吃掉。
隨後是一道聖旨後的滿門斬首。甚至都不曾走過法場。趙佶到的時候,連痕跡都收拾的乾淨。
那個很慈祥的皇爺爺抱著自己說“異姓王哪有那麼好當的,富貴三代,朕很給情分啦”
趙佶當時未必懂得老人的無奈,可是到了今日都還記得
隻有那一棵高高的杏樹,杏子依舊青青,土壤紅紅。
多麼幸虧,三月前知道這女子安然無恙。一份份關於她的奏報飛達進京,雖然不知如何終究缺了些,但是他很慶幸了。
若是那個沒啥稀奇的李姓書生一起死掉就更完美啊。
甚至若是老天願意垂憐,他都可以放任那個野種哥哥多活幾天的。
就是老天不願垂憐,那麼趙佶自己做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