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五年九月的北京，驕陽似火曬得路麵滾燙發熱，五城兵馬司的士兵不停的在往道路上潑灑清水。一般有重大節日或者是慶典的時候，都是這樣做的。
官道兩旁站滿了京城的百姓，據說今天是山陝總督洪承疇帶著大軍進城獻俘的日子。百姓們也都想看看這些年把大明折騰的風雨飄搖的“闖王”長的是個什麼樣子。
高迎祥被鎖在一輛囚車之內，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黑紅的臉膛上，還有沒擦下去的血汙，已經變成了黑紫色。囚車的前後左右，共有四名士兵拿著長矛護衛著。後麵緊跟著的一輛囚車裡，鎖著的是另一位反賊首領張獻忠，後麵還有幾十輛囚車，分彆是農民軍裡其他的首領和將官。
百姓們看著這些長相凶惡的農民軍首領們，開始還有些害怕，畢竟這些人都是赫赫凶名，殺人不眨眼的主，現在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本能的有些害怕。但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句“狗日的反賊！”同時一塊小石子準確的砸在了高迎祥的腦袋上。
一時間，仿佛開鍋的水一般，所有的百姓都跟著叫罵了起來。孩童們撿起地上的土塊，小石子紛紛朝著囚車裡的人投去。高迎祥，張獻忠，郝搖旗等人很快就被砸的鼻青臉腫鮮血直流。但是沒人會可憐他們，他們不是什麼英雄，更不是什麼偉大的起義軍領袖，在大明京城百姓的心裡，他們就是一群為了一己私利到處搶劫的土匪，一群流氓混蛋而已！
太和殿上，崇禎皇帝的心情今天是格外的好。隨著百官山呼萬歲，崇禎緩緩的抬起手臂“眾卿平身…”
百官行禮後，司禮監太監王承恩說道“啟稟陛下，山陝總督洪承疇，已率剿賊有功將領在殿外等候！”
“宣！”
“宣…洪承疇等人晉見…”
“宣…洪承疇等人晉見…”
公鴨般的嗓音由太和殿一層層的傳出皇城…
洪承疇整了整衣衫，扶了扶官帽，笑著對手下眾將說道“剛才囑咐你們的都記住了，切莫失了禮數，驚了聖駕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哈哈，督師放心，咱們雖都是刀口舔血的粗漢，但是麵見皇上還是知道禮數的。”賀人龍大大咧咧的說道。
“哼！你知道禮數？豬都能上樹！本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洪承疇一聽說話的是賀人龍，當即就瞪起了眼珠子。
“督師啊，我這腿恐怕不能行禮，要不然我還是彆去了吧？”楊少堂有些嘀咕著說道。
洪承疇也犯起了難，要說此次剿滅農民軍的首功，毫無疑問應該是主動夜襲敵營並且以身誘敵的修羅營。楊少堂又是修羅營的主將，理應跟著自己進宮麵聖。但麵見皇上不行禮？這事兒還真是沒有過。
“這樣吧，楊將軍，你先在殿外等候，我和皇上說明情況，看看皇上怎麼說。”洪承疇說道。
“好，全聽督師的。”楊少堂抱拳說道。
“我也要留下來陪著義父！”燕震突然開口說道。
“那可不行，你們修羅營是這次剿賊的頭功，楊將軍是因為腿疾無法向皇上行禮才在這裡等候，燕千總又是實際上的戰鬥指揮者，你不去怎麼行？”洪承疇一聽就不同意了。
“督師，我就是不想把義父一個人留在殿外，至於麵聖不麵聖的，其實對我來講沒什麼關係，能陪著義父就行。”燕震笑了笑說道。
其實在燕震的心裡，雖然也想看看曆史上傳說勤儉節約，為了大明這個沒落帝國嘔心瀝血，最後君王死社稷的崇禎到底長的什麼樣，但是也隻是好奇而已，早一點見到晚一點見到都是無所謂的。相反，自他來到這個時代起，終日陪伴著他成長的安明寨也就是現在的修羅營的眾人，才是對燕震來講最重要的人。
曹文詔聽到燕震的話，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看著燕震的眼神露出了一絲欣賞，輕輕的點了點頭。
“唉，那好吧，本官一會兒一定會在聖上麵前，將楊將軍和燕千總的軍功講給陛下。”洪承疇說完，帶著眾將走入了皇城。
“臣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眾位愛卿平身，來來來，讓朕好好的看看你們！”崇禎心情大好，笑著對洪承疇等人說道。
崇禎高興的像個孩子，當然了，崇禎五年的朱由檢其實也不過是21歲而已。但是這個21歲的年輕人，卻過早的顯示出了本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滄桑感。
洪承疇看著皇帝的臉色，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感慨。這位少年天子16歲登基，以雷霆手段滅殺了魏忠賢為首的閹黨集團。一時間朝中上下歡欣鼓舞，人人都說崇禎是百年不遇的明君，聖君。東林君子們更是鼓吹從此以後“眾正盈朝”，仿佛隻要沒有了閹黨，沒有了魏忠賢，隻憑他們就能把大明朝治理得井井有條，就能恢複洪武、永樂兩朝的氣象一樣。
可結果呢？正是這些東林君子們，縱容自己的家族大規模的進行土地兼並，逼的廣大的農民無地可耕，不得不委身他們稱為佃戶。他們呢？掌握了大批的土地之後，仗著自己功名在身，不納糧，不納稅，而且在皇帝想增加商稅充盈國庫的時候，還跳出來罵皇帝“與民爭利”。整個大明朝，在他們的治理之下，形成了一個“國窮，民窮，唯官和各地藩王富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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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也想著改變這一切，但是崇禎遇到的局麵實在是地獄難度。關外是女真八旗虎視眈眈，近幾年的曆次大戰都是以明軍的慘敗而告終。關內是流民四起，像打地鼠一樣的農民起義軍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國庫空虛就要加稅，商稅動了東林黨的利益，他們就聯合起來罵皇帝是昏君，是與民爭利。這就好像是進入了一個死循環，崇禎與其說是一個皇帝，倒不如說是一個被群臣加起來的吉祥物。
這些洪承疇都知道嗎？當然知道！做為一個進士出身的洪承疇，可以說是一個人精，而且洪承疇是陝西人，他也不是東林黨。但是正因為他是個人精，所以他也不敢得罪東林黨。掌握著六部特彆是吏部主要職務的東林黨，隨時都可以讓他官位不保。就像這次，崇禎想要封賞洪承疇和有功將士，遭到了反對的主要原因就是，洪承疇不是東林黨。
看著年輕的皇帝急切的眼神，洪承疇清了清嗓子，講起了大寧城下的大戰經過。中間還有曹文詔、曹變蛟、賀人龍等將領進行的補充。聽得崇禎非常激動，特彆是聽到劉體純率領精銳沿著地道潛入城內，與守城明軍展開惡鬥的時候，喘氣都粗了。又聽到燕震單挑闖營大將劉宗敏的時候，更是手攥著龍袍的衣角而不自知。聽到燕震將破甲錐釘入劉宗敏心窩裡的時候，直接就一拍大腿喊了一聲“好！”
跟著崇禎就向階下看去“哪個是燕千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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