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劍說!
窗戶透著光,屋裡有說話聲。
一個女人嚶嚶低泣,訴說著鎮長今夜又留在哪屋,說好去她那裡留宿,卻又不算數。
另一個女人聲音裡透著習以為常的麻木。“從他當年得罪了城長被調到這裡守邊境開始,人就變了。他知道回去無望,滿腔誌願不得舒展,也就隻剩下醉生夢死,尋歡作樂。他不會在乎我們受不受傷,隻在乎他自己開不開心。你找我哭訴,又有什麼用?過些日子,慢慢就習慣了,我們幾個女人沒事聚一起,說說話,做做針線,彼此還是個伴。”
‘在東屋過夜?’李天照沒興趣聽後麵的對話,卻已然知道,敵方的這位百戰將,也是個處境可憐的人。
隻是,他的日子過的卻並不可憐。
院子裡,東麵的一間屋子的窗戶透著光。
李天照湊近了,聽到裡麵隻有一個人的平緩呼吸聲響。
他在窗紙上戳了個洞,看見床上睡著一個女人,被單半遮著身體。
李天照不禁臉上一紅。
敵將不在屋裡,是起夜?
李天照等了一會,仍然不見人回來。
突然,他聽見後院方向響起一把聲音。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哈哈哈……乾了這壇南豆相思酒,夢中武王殿在招手!”
李天照循聲而去,看見後院亭子裡,微弱的燈光照亮著一張滿麵胡須的臉。
男人臉上醉意明顯,嘴裡說的話貌似豁達,卻又分明不甘。朦朧的醉眼裡,透著幾分絕望,幾分憤怒。
一個身形窈窕的女人,穿著半透的單薄衣裳,拿著件白貂披風,輕步過來,為那男人披上,嘴裡邊自擔憂的說“鎮長注意身子,夜裡風寒,回屋裡,我陪你喝。”
滿麵胡須的中年男人哈的一笑,嘲弄的看著那女人說“夜裡風寒,你卻穿著這般薄衣。無非是要顯出關切我,隻記得給我拿披風,自己卻不記得多添件衣裳。你們啊,一個比一個有心思,妒來爭去,在這小地方又能得到什麼?可憐我淪落至此,竟與你們這些不可共語之輩朝夕相處!悲哀啊,悲哀啊——”
那女人大約是聽的習慣了,隻是替他係上披風,扶著他走。
李天照按劍在手,等他們走過來,距離更近些的時候就出手。
那人出了涼亭,走沒兩步,突然一把推開扶著他的女人,斥責說“誰說要回屋了?滾!彆擾我酒興!”
那女人摔倒地上,胳膊,腿上都有蹭破的傷痕,委屈的眼眶裡淚水充盈,站起來後也不顧得拍去身上的塵土,就那麼跑回屋裡。
那百戰將抱著酒壇,怒聲吼道“不得安寧!喝個酒都不得安寧!我去外麵喝,誰還再敢來煩,我就把她丟進河裡!”
百戰將步子蹌踉的從後門出去,李天照隨後跟上,聽著響動,一路跟出了村外。
那百戰將在河邊,抱著酒壇,一會敬天,一會敬河水,醉態畢露。
李天照見那人所立位置,周圍也沒有適合隱藏接近的障礙,碎石鋪滿的河邊,一片空曠。
‘等這醉鬼折返過來時襲擊倒是穩妥,但看他這樣,也不知道要鬨到幾時。我有百戰將戰印力量了,又何必怕他一個中年醉鬼?’李天照打定主意要拿敵人試劍,當即走出藏身地,料想過去途中難免踩著一地石頭,響動必然驚動對方,於是老遠就喊道“請問一下,找鎮子該往哪走?”
河邊的百戰將抓著酒壇,轉身看著過來的年輕人,笑著說“來!陪我喝一氣,帶你上我家住!”
李天照巴不得能靠的更近,若可一擊得手,他當然不必自找麻煩,於是故作遲疑,旋即又笑著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那百戰將醉眼朦朧的抓著酒壇舉著,李天照伸手去接,當即要拔劍攻擊時,觸著了酒壇的手卻發現重量不對!
李天照暗暗一驚,不及多想,迅速後撤拔劍。
幾乎同時,一道寒光,從敵方百戰將袖口裡飛射而出,自酒壇下突然閃出。
李天照後仰著頭臉,看見那道寒光是根尖刺,堪堪從他鼻子上過去。
雙足立定時,夜風吹過,李天照才覺得鼻尖有一點涼意,伸手抹去,指上有血,這才知道還是被尖刺劃破了一點。
南豆鎮的百戰將很是意外,笑著把空酒壇摔碎在河灘,盯著李天照讚許說“好反應,好身手,好年輕!”
接連三個好,李天照卻聽的不是滋味,他太輕敵了。
酒壇是空的,那人剛才卻還抱著喝的樣子,河灘的空曠,從院子裡到這裡,顯然,是他在院子裡的時候,就被敵人察覺了,對方故意來這裡,等他按捺不住了走出來。
剛才如果慢一點,他大約就交待在尖刺暗器之下了。
他雖然躲過了,實際上已經敗了一陣。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李天照百思不得其解,他在院子裡很小心,沒道理會暴露。
“你太年輕了。還不懂隱藏殺氣,從你靠近,我的醉意就被你的殺氣驚醒。”那百戰將拔劍在手,姿態隨意,鎮定從容,連架勢都沒有擺,這種距離本不需要計較擺架勢帶來的些許時間差。“倒是你,不辭勞苦的翻山越嶺過邊境,跟我有什麼仇怨?”
“你知道我從何而來?”李天照有些意外。
“你的劍雖然還被布袋遮擋,但我隻看劍長也能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你衣物包袱的布料,分明玄天武王那邊過來的。為了報仇,翻越群山,也真是辛苦你了。”
“我們沒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