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毫不掩飾自己澄澈的目光“你的身體?灰飛煙滅,變成了灰燼,當屬於神的力量湧入你身體的那一刻,你原本的身體就化作飛灰不複存在了。我當時好像沒有對你說過……我拿走了你的身體吧?”
修言愣住了。
原沒有說過,好像……從來都隻是祂一廂情願的猜測。
修言的情緒跌落穀底,像墜落山崖的列車,他感覺數月的堅持成了一場沒有希望的,空洞的追尋,胸口冷冷的,仿佛有人扒開了祂的胸口,往裡麵灌了一碗冷水。
“彆生氣,也彆傷心。那天是我半強迫你接受我的傳承,是我強迫你在先,對不起。”原誠懇地在一眾人的麵前向修言道了歉。
“可是……對不起好像沒有用,我已經變不回去了。”
修言難掩疲憊,他原本隻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卻被迫承擔了過多的責任和力量,在茫然無措中度過了數月,現在祂終於見到造成現狀的罪魁禍首,原。修言已然沒有心力去找他討要一個更具體的說法了。
接受原這句對不起也好,改日飛上雲端後放鬆對身體的控製,任由自己從萬裡高空自由落體……說不定可以用這種慘烈的方式給自己倒黴的這一生強行畫一個句號呢,畢竟那什麼,往日不可追,已經發生過的事,真的不好更改。
“彆放棄自己,孩子,抬頭看看周圍,其實解決問題的辦法就在眼前。我能讓你繼承我的力量,讓你成為死神,又怎麼會沒有讓你重新變成人的法子呢?”
原說的話像落在心間的微光,讓修言低落的情緒又重新昂揚。這會是那根救命的稻草嗎?就算他其實隻是誇大其詞,希望並不大……也值得自己打起精神去聽一聽。
“重新變回人的方法很簡單……不過這些要留到後麵再說了。”原溫和地笑了笑,環視一圈,“各位不覺得這裡不相乾的人過多了嗎?梁文敬也是時候過來收拾殘局了吧。”
“這些人並不重要,本想先等父親處理完自己的事再收拾他們。”
遠遠地又一個人走來了,與男鬼和原沿著相同的路參與進這場已經趨於無序的場麵之中,這人身材結實,皮膚偏向日曬色的古銅,顯得精神十足,很有力量感。他偏偏卻穿著以白色為主,和膚色並不搭的一套短衫短褲,好在五官端正,隻是會給見他第一麵的人留下深刻印象,並不會讓人覺得他醜。
他大概就是……梁文敬了?
“江如心,將這些殺人凶手全部拿下!”
整齊的步伐迅速逼近,江如心和他手下的兄弟們把長老為首的蘇家人們包圍,長老大驚失色“梁城主,你這是何意?!”
“殺人應當償命,你說我是何意?”
梁文敬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飽含深意的眸子裡映著長老自知蘇家大難臨頭的惶恐,梁文敬平淡地下達最終命令“押下去吧。”
“喂!梁文敬,你如果敢動蘇家,蘇釁絕對不會放過你!!”
“就算我一開始放過他,他也不會老老實實地聽從我的命令吧。你們蘇家的命運本就該在這裡終止,這是幾百年前你們的祖輩拿活人當實驗材料的時候就已經注定的命運。”
“隻可惜命運終結的有點晚了。”原感慨說,“若非大限將至疏忽了工作,我早該察覺到這個世界發生的異樣,才沒能及時阻止這群魔鬼草菅人命的行為。”
“父親不必自責,就算一時疏忽了也不該是您的錯,您在上千年的時間裡已經救過數不清的生命,他們和您沒有交集,您卻願意伸出援手。您從來都是救助者,而非犯錯者。我把這些人帶下去,父親可以放心處理自己的事了。”
和來時一樣快,梁文敬帶著手下和命數到頭的蘇家人走了。
和江如心一起出現的與君成遠遠地回頭看著祂,修言能感覺到他的複雜情緒,這讓修言惶惶然。與君成匆忙朝祂揮手告彆,和江如心一起離開。修言的心情走上下坡路般變得低落,或許他早已經和與大哥成為陌路人了。
“我們也先走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蘇子雨拉著蘇家安的手準備離開,他們和未原萍水相逢,和原就更談不上認識,秘密是說給知根知底的人聽的,她和家安在這些人之中其實和剛剛被押走的蘇家人沒有兩樣,都是陌生人,他們選擇先回避是最好的選擇。
“用不著回避,你們留下吧。”原說,帶著歉然之色,“你們也是這孩子的朋友,等修言重新變成人說不定還要請你們代為照顧呢。”
“我真的可以……你沒有騙我?”
“我從不欺騙人,儘管相信我就好了。”
“那……你可以讓與大哥,就是剛剛離開的那個鬼,變成人嗎?”
這回,原用遺憾的口吻說“不能,他的肉體已經死了,死的很透。我隻能做到讓你重新變成人,而且還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哈哈哈,原,不管是多大的代價你都不能吝嗇,畢竟造成現狀的人可是你啊。”
男鬼圍著原轉了一整圈,語調歡快。
原將平靜的目光轉向他“簡行,彆讓我聽到你的聲音,把你嘴巴上的拉鏈拉上。”
他又看向未原,這個和他極為相似的男人,看著一個矮個子小孩護著未原在身後。還挺有意思的,不過……她護不住未原,未原會出現在這兒就是他很早就開始籌劃的‘代價’中的一環。
“你是前任死神?還是這個世界裡的我?”
“很敏銳嘛,我既是死神也是這個世界的你,而你是未來的我,按照世界運行的規則分析,我和你是不可能相互碰見的。”
“那為什麼現在碰見了?”未原問。
“當一個世界瀕臨毀滅,世界的意誌自顧不暇,就和我沒能及時察覺到蘇家暗地裡的動作一樣,世界的意誌也沒精力像從前一樣管太多了。或者說……世界的意誌從一個青年變成了一個行動不便,老眼昏花的老頭,正因為祂老了,我才有機會托人把你拉入這個世界。”
“托人?”
“是你的父親,未原,他知道和我有關的一切,也知道你原本應該成為死神,未南程是這個世界的規則管理者之一。他有和你說過嗎?”
“……不曾說過。”
未原搖搖頭。他這個父親啊,永遠是說兩分,然後藏起來八分,充滿了讓他無論如何奔跑也無法追上的神秘感。原來他從不曾觸碰到父親的衣角,未南程永遠站在未原的視線遠方,遙遙望著他,或許在等著他,也或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