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聰聞聲,右眼皮驀地一跳。
難不成。
沈落溪猜到了他已然有了要投誠蒼雲瑄的心思?
所以特意讓穆行來敲打提點他?
思量之下,康聰勉強扯出笑意道:“先生說的是,我們這便去中軒殿吧。”
穆行見康聰還算識時務,唇角微微彎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中軒殿。
沈落溪正圍爐煮著新茶,舊年采摘保存下來的梅花顏色尚還透著鮮嫩。
康聰的一隻腳踏進了殿門,另一隻腳似乎還有所猶豫,頓在門外止步不前。
“康聰,你知道我為何喚你前來麼。”
沈落溪專注手下的動作,纖長的指節隨意地捏碎茶葉梗,更多了些行雲流水般的美意。
康聰抿了抿唇,低頭答道:“知道,但奴才並不覺著自個兒哪裡有做錯,是沈姑娘太過厚此薄彼。”
許是開了話匣子,康聰索性不再藏著自己的不滿,不等沈落溪說些什麼,又一股腦地接著往下道:
“沈姑娘明知道我的心思,當初就是以此利誘,所以奴才會幫著您,可您今時今日要為九千歲與和碩公主牽線搭橋,當真是讓奴才心寒不已,奴才另尋出路,也是無奈之舉。”
康聰的直白自爆倒是讓沈落溪不覺高看了他幾分。
想來這些話憋在他的心裡已然許久了。
“中意一人,是以他的欣喜為切身之喜,以他的哀愁為自身之哀,謝尚錦進宮隻為報仇,同和碩公主的情愫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康聰,你是明白他的抱負的。”
康聰自嘲地笑出了聲,眼底的淚光翻滾。
謝尚錦比他要早入宮半年。
那時的謝尚錦已憑著出色的容貌與手腕嶄露頭角,又背靠著還未仙逝的皇後,一舉坐穩了皇宮首領太監的位置。
“彼時的我才剛淨身完,就是一個最不起眼的小太監,是他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拉了我一把,他於我而言,是如明珠般的存在,我不奢求擁有,隻想這麼遠遠地看著。”
沈落溪凝神聽著康聰的剖白,忽而覺得他更像是將謝尚錦當作了某種意義上的精神信仰。
“謝尚錦有他的人生,你也有你的路要走,你們二人的未來都不會僅僅困在這座吃人不眨眼的宮城當中。”
康聰隻當沈落溪是在信口開河,闔著眸子諷刺道:
“沈姑娘這話說的可真輕巧啊,我是太監,這輩子都不能再生兒育女,我哪裡還有什麼未來?你這樣安慰人,還不如不安慰的好!”
沈落溪受了遷怒,麵上卻不見半分的惱色,隻是將新煮好的清茶推向前。
“你且先進來,坐下喝杯我煮的茶,咱們慢慢說。”
康聰本想梗著脖子道聲“不必”,但不知怎的,他的腿就如不受他控製一般。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然鬼使神差地坐到了沈落溪的對麵。
“我就隻嘗一口,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康聰嘴硬地捧起茶盞,清茶入喉,雖然有些滾燙,卻難掩沁人心脾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