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繁主掌禮部，乾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太子冊封典禮，這事對禮部來說算是熟練工種，畢竟月前剛辦過一場，一應儀製設施都還在庫房。
承和帝龍體欠妥，儀式流程簡化再簡化，饒是如此，一套禮儀走下來，也把楊憶累得夠嗆。
然而新晉太子的苦逼生涯才剛剛開始。
承和帝讓楊憶跟著葉繁觀政學習，葉繁用起人來也毫不客氣，說實話，禮部尚書具體有哪些職責，他一個空降領導其實也不太熟。
不要緊，小弟乾什麼用的？
楊憶感覺這輩子沒這麼忙碌過，昨天一場小祭祀，今天上國學院演講，明天還要做教化宣傳……日程安排得滿滿當當。
問題是，回頭一看，葉繁上衙就在值班房泡茶補覺，心裡一下子不平衡了。
葉繁微微一笑“年輕人嘛，不得多鍛煉鍛煉，這恩科會試馬上到了，你去跟進跟進。”
楊憶淡淡道“你再這樣，孤怕忍不住參你一本懶政惰政。”
所謂壁立千仞，無欲則剛，葉繁滿不在意“隨你，你要能讓陛下把我這個尚書撤了，姐夫在此先行謝過太子殿下大恩大德。”
楊憶“……”
……
……
承和二十一年，八月初九，恩科會試，大比之期，作為靖朝第一屆男女同考的科舉，舉國矚目。
經曆多場考試廝殺，終於走到最後一關的女仕子們麵帶幾分惶恐夾雜些許興奮的神色成群朝貢院而去。再加上多出數倍的男考生，貢院大門真就像龍門一般，吸引著過江之鯽的男女學子來此一躍。
能不能鯉魚躍龍門，就看接下來幾天的考試了。
為體現對這屆意義非凡的恩科科舉的重視，禮部可謂全員出動，左右侍郎紛紛出馬，連葉繁這個代尚書也不敢在這個重大日子裡待在值班房偷懶，至於楊憶，作為本屆科舉的輔考官，繼續當牛做馬。
葉繁到的時候，貢院正做著考前例行檢查，吏員熟練地搜查著一眾考生的筆墨紙硯，宮中抽調出十幾位教養嬤嬤負責對女學子進行搜身。
葉繁往上首的太師椅一坐，麵對一個個接受完檢查，背著大包小包的男女老少不一而足的考生，儘力露出和善的笑容以及鼓勵的眼神，目送一個個考生對著牌號窩進對應的號舍。
不經意間對上一張熟悉麵孔，葉繁頷首致意。
長公主楊潔點頭回應，然後對著牌號進了號舍，考場之內沒有長公主殿下，隻有考生楊潔，沒什麼特殊待遇。
出乎意料，考場中的熟人居然不止長公主一個。
不少京報的初期骨乾都入了場，一想倒也不算奇怪，那幫人大概是盛京女子中的高等知識分子了，若她們都衝不到最後一關，那才有問題。
隨著所有考生入場完畢，貢院大門沉重的木門緊緊合上。
葉繁宣讀皇帝勉勵眾位考生的考前聖旨，完後解封題卷，考試正式開始。
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眼皮漸漸深重，困意如期而至的襲來，葉繁從不虧待自己，起身就去了隔壁的休息間。
楊憶已經懶得吐槽，臀部微起，雙腿繃直，沒有人發現，這位看似一動不動坐著的太子殿下正練著馬步。
如此這般過了幾個時辰，日頭漸漸升起，並不讓人感覺溫暖，反而無比悶熱。
楊憶聽到幾聲呼喚聲，起身循聲過去，就見兩位醫官對一位昏倒過去的女仕子檢查了幾下，最後揮揮手，讓人抬了出去。
“怎麼回事？”楊憶攔住位貢院吏員一問。
“回太子殿下。”吏員恭敬行禮回答“那姑娘約莫身子虛，中暑暈過去了。”
楊憶抬頭一看今日格外毒辣的烈日，微一點頭，覺得不算什麼太驚奇的事情，然而，巡視兩圈過後，眉頭皺得愈發深了起來。
整個貢院成千上萬間號舍，自然有坐落於背光處的號舍，那邊幾乎清一色都是男仕子，偶有幾位女考生，楊憶從她們的穿著打扮上就知道出身富貴，例如他的長姐長公主殿下。
向陽處，受烈日炙烤的號舍，一間間狹小的號舍裡擠著一個個女仕子，眨眼就是滿額細汗，按捺不住炎熱的魏曉丹拿起自備的涼水驅散著燥意，神色間還略有得色。
考場內是有供水的，但貢院考場，一年到頭就科考幾天有人，這次還算恩科連用，不然每三年才用那麼幾天，井裡的水不知道堆積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些事前沒做好攻略的學生用了考場裡的水，不拉個一瀉千裡都對不起神奇的考場聖水。
每次總有那麼幾個倒黴催的，不一會，就有緊捂後腚狂奔如廁的考生，劈裡啪啦的聲響中，霸道的味道彌漫開來。
嘔吐之聲此起彼伏的響起，臭號周圍的幾名女考生瞬間破防。
楊憶沉著臉色回到貢院堂院，監考的禮部左侍郎‘韓七錄’摸著頜下山羊胡，見太子殿下神色陰翳，笑問一句“殿下這是怎麼了？”
楊憶直言開口“你們在針對女考生！”
此話一出，不止左侍郎，堂院裡的幾名禮部官員都不約而同神色一緊。
韓七錄自不覺揪下幾根胡須，醒過神來悠悠笑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啊？”
“向陽最熱的號舍全都是女仕子，緊挨著幾個茅房的臭號也全都是女仕子，你當孤眼瞎麼？”楊憶道。
韓七錄狀似驚詫“是嗎？這座次安排，太子殿下不是一同跟進了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楊憶一時無語，今天還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進貢院，先前誰知道裡麵的布局如何，座次安排也就隨意看了眼算作跟進，一把手在那吊裡郎當，他還能跑腿已經算恪儘職守了，哪裡想到這幫家夥會玩這一出？
又有幾個女仕子撐不住盛夏高溫，中暑被抬了出去。
臭號周圍的兩三名女考生也忍耐不住惡臭的氣味，掩麵哭泣著棄考，就算堅持，在那樣的環境下，根本也寫不出來什麼好的文章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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