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罐頭啊！這東西在魚亭百貨裡賣一個還得八十八文錢呢！規格還沒船上發的大！
雖然承和年間牛肉就在民間解了禁，但對比其他肉類偏高的價格，在老百姓眼中依舊是個奢侈的吃食。
擁有戰略眼光的有識之士終究不多，船上願意去遠離故土的金銀洲搏前程的，絕大多數還是在大靖本土混得不太好的屌絲，哪怕自願請命的將士也大多是軍中前途渺茫之輩，才自請遠航，去大洋彼岸搏個前程。
很多人家裡平日都難得吃上一頓大肉，許多孩子眼睛放光，跟小狼崽子似的咬得吧唧響，有婦人忍不住攔了一下“可不能吃了，這還不知道下一頓什麼時候呢？”
“放心吧，這船上一日三餐的標準，少不了你們的。”
正好過來的水兵順勢插了一嘴，然後敲兩聲銅鑼，將所有注意力吸引過來“剛上船就跟你們說過了，這每艘船上都有大夫，之後暈船的，不舒服的有需要自己去前三艙找大夫去。
前一大艙裡住著位理工學院畢業的先生，這一路還長，他每天早上下午開啟蒙課，教孩子們讀書習字，年紀合適的可以去聽。
船上吃食少不了你們的，但清水要省著用，每人每天用水皆有定量。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稀稀落落的響應聲此起彼落。
水兵微微頷首，就當他們都聽明白了，轉身去下一個船艙通知。
船艙裡的人們旋即七嘴八舌聊了起來，豐盛的第一餐已經讓人們穩了穩心態，聽聞船上一日三餐不少，還有夫子教書，義務教育普及數年，讀書算不上什麼新鮮事，但這可是在船上啊！
不少人已經覺得，遠航這個決定，目測看來確實有點搞頭！
各種物資的裝載工作一直持續到夕陽西下的時辰才宣告完畢，收到預備啟航通知的楊連走上公主號鐵甲艦的甲板，碼頭上依舊圍滿了人，楊連一眼就看到最後方尚且沒有離去的華貴車駕。
那是母妃的車駕。
蕭貴太妃最終還是沒有決定和慶王遠航金銀洲，對她來說，盛京是她長大的地方，這裡才是她的家。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野心，已經不需要庇護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蕭太妃不反對慶王的想法，但一身老骨頭著實沒力氣陪兒子一起折騰了。
更何況，或許她留在這裡，那個小子將來無論跑得多遠，都還記得這片土地才是他的根。
遙遙相視，蕭太妃落下窗簾，淡淡出聲“回宮吧，不等了。”
或許充滿離愁的港口影響了情緒，看著遠方離去的車駕，楊連破天荒覺得心頭發堵，眼眶發紅，他上一次哭泣，還是平南侯府倒台，舅父依法治罪，母妃自請守陵，他從繼承大位的熱門人選一下跌落穀底。
輕抹眼角，楊連舉目四顧，鐵甲艦上將士集結列陣，昂首挺胸。
海風徐來，吹起親王盤龍衣袍的衣擺，野心與責任充斥心間，楊連望著眾將士，豪情頓生，抽出腰間佩劍，朝天一指，中氣十足朗聲開口“皇天在上，本王今日與諸位將士，奉朝廷旨意出海，經略海外要地，爾等聽令！”
三軍上下整齊劃一，往楊連所在拱手抱拳，高呼應聲“在！”
楊連凝重開口“啟航！”
“是！”
命令下達，下方各自動作，鐵甲艦上冒起股股濃煙，嗚嗚出聲。
風帆垂落而下，水兵們呼著號子嚎叫著，收繩上錨。
隨著岸上的人們一陣聽不清楚的喊叫聲以及壓抑不住的哭泣聲，碼頭上的船隊開始一艘一艘陸續動了起來，岸邊的陸地開始越來越遠。
楊連站在甲板上，直到周圍隻剩下一片看不到儘頭的汪洋，這才下了船艙，和相鄰的嶽父嶽母打過招呼，讓他們有事儘管吩咐，然後進了自己的休息艙。
可能因為有父母陪著，姚紫嫣情緒還行，和一對兒女饒有興致打量著窗外的海景。
不過有這樣幸福的人終究隻是個例，船隊出航，從鐵甲艦到各艘艦船就不由自主生起一片離彆濃愁，就是平日流血不流淚的將士們真正踏上遠離故土的航程，也多有忍不住落淚之士。
看著船艙裡各個萋萋滿彆情的人們，柳願覺得自己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她並沒有多少傷感，反而多了幾分輕鬆。
好在船艙裡臉上沒有離愁的不止她一個。
下意識側目看去，一個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女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呼呼大睡，心態好到不行，看來著實奇怪，艙中多是以家庭為編排，似她這等獨自一個女子遠洋他鄉多少有些不可思議，為此她還特意穿起粗衣短打，扮個男相。
這姑娘竟然也是一個人，還這麼大咧咧的？是經曆了什麼才在大靖過不下去非要報名上船，去那海外他鄉？
柳願感歎著搖搖頭，也跟著躺下，不知不覺間，船身輕晃，倒是惹人困倦，柳願沒想到，一覺醒來，竟然連晚飯的點都過了。
“那會叫你也叫不醒，水兵看了，說你可能有些暈船，起不來也正常，晚餐我給你收起來了，呐……”
對麵床鋪的婦人解釋兩句，遞了餐盤過來。
柳願接來一看，飯早就涼了，有股肉味，但連個肉片都沒見著，估計早進了‘好心’婦人的肚子，她也懶得計較這點小事，本來她食量也不大，道了聲謝，情不自禁看了眼少女床鋪，上麵空空如也，不見人影。
大概出去透氣了。柳願猜想著，也起身出了船艙，先去茅房解了個手，旋即也想去甲板上透口氣，不曾想，行到半途，被一書生打扮的男子在僻靜處攔住了路。
“勞駕。”柳願淡淡出聲“借過。”
那人不止沒讓，反而湊前兩步，麵上似笑非笑“昭願姑娘，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柳願臉色微僵“你認錯人了。”
“認錯？你一上船我就認出你了！”書生靠得愈發地近，柳願有種危險的直覺，剛想掏出袖中的小刀，就被先一步扣住雙手抵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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