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有高堂,也沒人敢受風伯的叩拜,怕是要折壽,便隻拜了天地。
叩首間,風伯望著兩人的衣擺交疊在一起,這才注意到,她的裙擺上零星綴著什麼,繡線要深一些,細看去,竟是朵朵紅梅。
風伯呼吸一滯,那一年花朝節,他們的衣擺也曾像今日這般交疊在一處,少女的裙擺上繡著朵朵紅梅,卻像是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風伯下意識地看了玉奴兒一眼,隻可惜紅蓋頭遮了視線,如果此刻有一陣風吹來,他便能再見到故人。
“送入洞房。”君若高喊一聲,風伯收回思緒,牽著玉奴兒往新房走去。
“一對金鉤掛兩旁,新床新被新羅帳。”君若說完,示意兩人坐下。
紅燭垂淚,喜被上鴛鴦交頸,入了房,風伯更緊張了。
玉玲瓏攙扶著玉奴兒坐在床沿,風伯小媳婦似的攥著衣角。
君若以眼神示意君嶼,君嶼會意,偷偷挪到風伯身後,朝著他屁股踹了一腳。
風伯一個沒注意,往前撲去,啪嗒一聲跪在玉奴兒身前,頭磕在她腿上。
雨師捂住眼睛,沒眼看啊沒眼看。心裡頭卻暗暗腹誹“這轎門確實踢輕了。”
風伯和玉奴兒並排坐在床上,風伯坐得稍遠些,君若將他往玉奴兒身邊推,見兩人肩並著肩,衣袖貼在一處,這才滿意道“璧合珠聯看並肩,合巹嘉盟締百年。”說著,便捧上了合巹酒。
風伯有些疑惑,應當是先揭蓋頭再飲酒,怎麼落了這步驟?
幾個時辰之前,玉奴兒喊住君若“君若姑娘,可否先喝合巹酒,再揭蓋頭?”
君若應了聲“好”,沒有多問。
素手盈盈,執起酒杯,紅綢滑落,露出半截子皓腕,白嫩嫩的,有些紮眼,風伯勾住她的小臂,垂下的袖擺擋住了那小半截肌膚。
酒液入喉,初時辣,苦和澀接踵而來,到後頭品出了淡淡的回甘。尋常合巹酒都是女兒紅,她卻選了忘憂。
一滴清淚從眼底滑落,滴落在酒盞中,空氣裡激蕩起梅香,稚氣從臉上褪去,又是玉奴兒的臉。
她宴請了少時的自己,終於如願嫁給了他,雖然隻是一場戲。
“玉杖輕挑卷羅帷,梅花點額豔新妝。”君若朗聲。
在風伯還是忌風的時候,他無數次幻想過,紅燭帳暖,他挑開紅蓋頭,露出的是那個少女的臉。
待蓋頭真的挑起,風伯見到玉奴兒額間的梅花,再看到她發間斜插著梅汁,突然明白了今日的怪異之處。
玉奴兒今日的打扮和她愛的女子的打扮一模一樣,玉奴兒究竟是誰?她怎麼會知道?
風伯突然攥住玉奴兒的手,厲聲問道“你是誰?你認識她?”
玉奴兒有些吃痛,忌風卻仍牢牢地握著她,她隻得答道“我是玉奴兒。”
忌風在她臉上逡巡,似要看出些什麼,可是,不對,不是那張臉,神色也不對。
雖然裝扮一樣,但氣質完全不同,如果說記憶中的那個女子是清幽山穀中新發的梅,高潔,不染塵埃。玉奴兒則更像是盛京裡一樹盛放的梅,眉目中沾了紅塵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