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靠近,他抬起那雙彌漫薄霧的眸,見到昏暗中那道高大身影出現在屋門時,他就如同在寒冷迷霧中失去方向的稚鳥,原本無力地摔倒在地,瑟瑟發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下一秒,一束溫暖的光輝將他籠罩,他抬眸的一瞬便發覺原來他苦苦尋覓的溫暖巢穴就在他的麵前。
這一刻他所有的慌亂惶然被滿心滿肺的委屈所替代。
張啟山明明在過往的十五年間,如同飲鳩止渴般回憶著與少年的短暫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明明他在少年沉睡之際還滿懷期待,期待著少年醒來……
可真到了這一刻,他麵對少年朝他伸出的脆弱的好似稍微用力就會被折斷的雙臂,麵對少年這張不似人間應有的麵龐,還有那滿眼的委屈與依賴,他竟然陷入難以言喻的不自信當中。
因為他依稀記得少年在幻境中得知他不是他的“佛爺”時,哭得淒厲可憐的模樣,那一聲聲卑微痛苦的哀求,直到今日依稀能夠聽到。
“求您......將我的佛爺還給我......”
這讓張啟山麵對少年時,變得有一絲退卻。
江落久久沒有等來佛爺的懷抱,他察覺到佛爺在遲疑,原本褪去的惶然再次猶如潮水一樣湧來,將他牢牢包裹。
偏生他渾身還無力的緊,根本站不起身,嘗試了幾次最終都無力地摔回冷冰冰的地板上。
“嗚......爺,佛爺,乖乖害怕......乖乖摔得疼......好疼......”江落委屈無助地望著冷冷瞧著他的男人,他覺得委屈極了,為什麼佛爺突然對他這般冷淡,為什麼佛爺不過來抱抱他......
一頭銀色長發鋪散在少年單薄的背脊,那雙盛著滿心委屈惶然的眸就這麼直勾勾地瞧著張啟山,將他的退怯擊得粉碎,讓他無路可退……
他也不想再退……
張啟山闊步走到少年身前,俯身將少年抱入懷中,少年裸露在外的肌膚冰冷冷的如同雪山頂上的寒玉一樣,這讓張啟山心中升起自責。
“彆怕……”
江落進入熟悉的懷抱中後,那令他沉迷的灼熱溫度宛如冒著熱氣的溫泉迅速將他全身包裹,這讓他感覺很踏實,很安心。
那如潮水般冰冷的惶然無助也被這份灼熱驅逐……
可他依舊覺得好委屈,隻要想到剛才佛爺看他的眼神,他就心慌的厲害,他想不起來自己睡前究竟發生的了何事,所有的記憶都好似被一層薄霧籠罩,讓他記不清。
他將頭埋入佛爺的頸間,唇齒間流轉著嗚咽委屈:“佛爺......您去哪了......乖乖醒來沒有見到您......”
張啟山抱著他坐到床邊,用被子裹住少年瘦弱的身軀,他隔著被子拍撫著少年的背脊,聲音低柔:“......你彆怕,我在這,我就在這......”
張啟山垂眸看著少年銀色長發,他想到齊鐵嘴所說,眼底竟有一絲慶幸,也有一絲苦澀擔憂。
他該慶幸少年神智蒙塵,辨彆不出他的真偽。
可他也知少年不該在這種時局下到來,若可以選擇,他寧願少年從未來到過他的身旁,少年不該出現……
張啟山麵對少年時,所有的沉穩冷靜,那滿腹的心計陰狠,都蕩然無存.....
他咬緊牙關,閉上雙眼強迫自己不再看向少年,心中告誡自己這是不應該的,是他這樣的人不應該留有的情感。
現在無論是誰,都隻能是他帶領族人徹底擺脫那個腐朽家族命運的棋子,都隻能是他為了保存九門最後力量的棋子。
就連他自己也是這棋局上的一枚棋子。
這一盤棋局是隱藏在所有棋局下的棋局,所有棋子都被不同之人掌控,但最終他們都會走向設定的結局......
他既是其他棋局被人操控的棋子,也是這盤棋的執棋之人。
張啟山耳邊縈繞著少年的悲聲嗚咽,他闔上的雙眸裡已然動容,可他也深知,他對少年產生的情感是多麼危險,這種情感唯恐會成為他的致命弱點......
他本應該舍棄......
他更不該在這種時局下,讓少年同他一起陷入不可自拔的泥潭,他不該如此自私,他不該動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