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計在於晨。
在這個煤油和蠟燭都按量供應,憑票購買的年代,天亮就預示著一天勞動的開始。
大姐在公社讀書,小妹又意外夭折,自從母親懷孕以後,整個家裡所有的擔子就都全部落在了秦來娣瘦弱的肩膀上。
對此她倒也沒說什麼,當初的秦小妹能抱怨,是因為她乾的活兒原本是叔伯嬸娘該乾的。
可來娣乾的活兒,卻是自己家的活兒,即使重也隻能咬著牙硬扛。
爹娘咋說來著?一切都是為了弟弟,雖然她們小時候一勺米糊就夠活命的,可弟弟生下來必須得要吃奶粉才行。
沒辦法,要怪隻怪她們不是男孩兒,享受不到這待遇也怨不得爹娘。
天剛亮就下地,一直不停歇的乾到日上中天。
即使是乾慣了重活兒累活兒的秦來娣,此刻也扛不住辛苦,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要不是實在乾不動,她其實並不想閒下來,因為一閒下來腦子裡就會胡思亂想。
她很害怕,怕在公社讀書的姐姐吃不上飯斷頓,或者交不起住宿費,被學校趕回來種地。
在鄉下,餓了能上山去搜些果子來吃,渴了也可以喝山泉水。
但在公社,每一粒糧每一口水都是明碼標價需要用錢票去買的,沒有錢萬萬不行。
可家裡硬著心腸就是不給,來娣自己乾活記的工分也全被爹娘捏在手裡,她不知道自己能為姐姐做些什麼。
深感疲憊和無能為力的她,索性抹了一把汗,抓起腳邊的鐮刀又揮舞起來。
老秦家可能是一窩爛人沒錯,但絕沒有一個閒人。
論起乾活兒,他們個個都是好手,秦來娣也不例外,她手腳快,又不和村裡的小孩兒一道玩鬨,悶著頭乾一天,有時候甚至比大人掙的工分還多。
就這樣手腳一刻不停的忙活著,眼看就快到吃中飯的時候了,她還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連在周圍幾塊地裡一同上工的大爺大娘都看不下去她這不要命的乾法,勸她回去休息,可來娣隻當沒聽見,繼續埋頭苦乾。
見她這樣兒,收拾東西的大娘搖了搖頭。
“聽說幫娣又有了,也難怪這娃子心裡不願意,這一胎要是生下男娃,她們姐妹倆一輩子就是白乾的命!
彆看秦老大嘴上說的好聽,砸鍋賣鐵也要供招娣讀書,瞧著吧~這有了兒子口風馬上就不一樣了!
之前說生男生女都一樣的是他,現在說女兒命賤,還得生兒子保險的人也是他,反正好賴一張嘴,全叫他說完了!”
媳婦兒又懷孕了,且極有可能生下他這輩子唯一的男丁,秦運國這幾天是真高興,莊上有眼睛的都能瞧出他正春風得意。
大家私底下沒少笑話他意誌不堅,思想說變就變,太過於現實,顯得很沒有人情味。
有的事兒,大概也就李祖富這個大隊長一葉障目看不清,其他社員們私底下門兒清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