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數息功夫,他們眼前的銀白光芒消失了,也是腳踏實地,又過片刻,視線恢複,任無惡就見到眼前出現的是一片潔白晶瑩的世界,目光所及皆是寒冰,還是不同於常見的那種冰層,這裡的冰是更為潔白更為晶瑩也是更為純淨。
環目四顧,周圍的空間其實不算大,這裡就是一個形似冰窟的地方,除了寒冰再無其他事物,再就是身邊的雲蕾,他和她並未分離,因為他還拉著她的手。
雲蕾茫然四顧,看看周圍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對方緊緊握著,不覺輕呼一聲,微微用力一掙。
任無惡順勢鬆手,忙道“方才情急之下失禮了,請道友不要見怪。”
雲蕾低聲道“無妨,道友,這又是哪裡?小尹,小紅呢?”
任無惡皺眉道“這裡應該是寒雲洞,我們和他們散開了。”
雲蕾又看看周圍道“沒想到寒雲洞竟然會自行開啟,還將我們吸到了洞內,道友,接下來該怎麼辦?”
任無惡緩緩走著,徐徐道“先看看再說,道友最好和我距離近一些。”
雲蕾點點頭,隨後二人就在這冰窟似的地方轉悠起來。
這裡空間真的不大,縱深百餘丈,高也就七八丈,四壁以及上下皆是厚厚的冰層,觸手極寒,又是堅硬無比,任無惡試著打了冰層一拳,結果他那三成力量的一拳竟然沒給冰層造成一絲損傷,那冰層的堅硬遠超他們的想象。
這裡像是個完全密閉的地方,冰層不知厚有幾許,待的時間長了,在冰層的映照下,二人都有些眩暈感,並且四下寒意寒氣還在不斷增強,從四麵八方先他們體內侵入,要將他們慢慢凍僵最後化為冰雕。
寒意增強,他們又無處可逃,能做的就是凝神運功抵禦寒意寒氣,又因為晶瑩純淨的冰層時時有光芒流轉照射,令他們心神總會受到一種力量的侵擾影響,一時間他們竟然難以靜心凝神運功煉氣,如此就讓那寒氣寒意不斷侵入體內,開始在體內遊走流動,侵蝕他們的經脈真氣還有金丹元神。
心神不穩,任無惡就知不妙,可不論他使用靜虛訣還是凝神訣,就是無法讓心神寧靜下來,也就無法行功煉氣,而在四下冰層射出的異彩下,他竟然見到了自己以往的種種經曆,從兒時記事起開始,自小受到的那些折磨屈辱打罵等等,赫然是無比清晰也是無比真實的一一在他眼前浮現。
他的童年是痛苦,幾乎是沒有一點美好幸福的時光,現在又要重溫一遍,對他而言就是一種難以接受的折磨,不覺間他已是緊握雙拳,雙眼圓睜,牙關緊咬,因為過於用力他的身體在顫栗,渾身骨節在脆響,牙齒發出的聲音是那麼刺耳,似乎很快所有的牙齒就會被他硬生生咬碎!
怎會如此?
我怎會如此痛苦?
我已非當年的小虎子,我現在是修士,結丹期修士,我不該這樣痛苦難受,我是……任無惡!
他在極力抵禦那種痛苦,可眼前出現的回憶竟然是愈發清晰真實,他見到了自己被任獨行丟在了黑龍潭,那一次是他出生以來最最絕望也是最最痛苦的時刻,當見到任獨行那包含著冷漠厭惡譏諷等等情緒的神情眼神時,他的心瞬間冰寒到了極點,而他嘴裡又輕輕喊出了那個名字,任獨行!
是這個人給了他光明希望,也是這個人又差點將他推入無儘深淵,但不管怎麼說,都是這個人改變了他的命運人生!
回憶還在繼續,痛苦還在加深,很快他遇到了徐家兄妹還有師父何不惡,接著就是徐家兄妹以及小王莊村民的慘死,再次見到那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還聽到了他們臨死前的慘叫呻吟,他的心轟然粉碎,這時就聽到有個聲音在心中響起,對他說,大家都死了,你為什麼還活著?他們都是因你而死,是你害死了他們!該死的人其實是你,隻是你,是你,隻是你……。
那聲音一遍一遍的響起,也是越來越響亮有力,而他也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那些話。
“該死的人是你,是你害死了大家,是你,是你該死,是你,是你……”說著說著,他緩緩舉起右手,手掌上已是黑光凝聚,這隻手已經化為了一柄刀,鋒芒畢露,銳不可當,此刻這柄刀隻需輕輕一劃,就能斬下他的頭顱,令他得到解脫,唯有死才是最好的解脫!
他在抬手也在揮刀,嘴裡還在喃喃自語著,心裡的那個聲音也在繼續說著,眼前浮現的影像還是那麼真實清晰,徐家兄妹小王莊村民死了,接著又是張九齡,又是何不惡,而他們都是因他而死,身邊至親之人一一死去,他不僅越來越痛苦,也是越來越獨孤,也是越來越無助,越來越絕望!
死,他就該死,大家都死了,他為什麼還要活著!你去死吧!死了便能一了百了,再無痛苦,獲得真正的解脫!死,隻有死,自己必須死!
那柄刀已經到了咽喉,黑色的鋒芒已經劃破了他的皮肉,已經有鮮血溢出,接下來,隻需再微微用力,他就能得到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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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在他身邊忽然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那是雲蕾的聲音,繼而又是哭聲,她在痛哭,邊哭邊說,喊著哥哥兩個字。
她已是淚流滿麵,癱軟在地,此刻的她再無一絲結丹期修士的威儀,就像是一個柔弱的小姑娘,正在經受著折磨,已是無比的絕望無助。
是她的哭聲叫喊讓任無惡清醒了些許,那隻即將斬下自己腦袋的手停頓了下來,但那聲音還有那些回憶依舊存在,他還沒有掙脫那層束縛,還是身陷其中難以自拔,可他又保持了一絲清醒。
雲蕾的哭喊還在繼續,嘴裡一直都在喊著哥哥兩個字,也許她隱藏在內心最痛苦的回憶就是和他哥哥有關。
就這樣他們都在自己的回憶中掙紮著,痛苦著,但因為保持著那絲清醒,任無惡自殺的舉動並未繼續下去,但那柄刀一直都在咽喉前放著。
終於回憶結束,那情形就像是經曆一次輪回,重生了一次,而且所經曆的都是自身以往最最痛苦的時光,差點就讓他們無法自拔,永墜輪回不得往生。
痛苦的回憶剛剛結束,任無惡又感受到了那刺骨入心的寒氣,不知何時,他已經無法抵禦寒氣的侵襲,真氣早已凍結,金丹元神也已經僵硬,身軀已然化為冰雕,但那寒氣還在增強加劇,是要將他凍得粉身碎骨方能罷休!
他能感受到寒氣是在體內如何運轉流動,也能感受到身軀心神漸漸從裡到外變的晶瑩剔透,就如那冰層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