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太傅府後,獨孤曦微難得乖順地服下了一碗湯藥。
任由濃鬱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
過去這二十年來,湯藥已成了他家常便飯的事,雖是憎恨,卻也無可奈何。
他不止一次憎恨過自己這具美麗卻毫無用武之地的身軀。
珍珠連忙遞上一顆蜜棗。
他搖了搖頭,伸出手來,“扶我起來吧。”
“公子,你才剛服下藥,就先躺著歇息會兒吧。”
不知是不是離開丞相府時,珍珠所說的那番話起了作用。
他常年犯下的暈眩症竟然有了好轉。
獨孤曦微就著珍珠的攙扶坐了起來,慢慢下了榻。
“珍珠,我想給她寫一封信。”他聲音有些微澀道。
珍珠一改憂慮,滿麵興奮道“公子要給謝二小姐寫嗎?奴來為你研磨!”
獨孤曦微與書案後坐下,右手剛剛提筆,筆尖忽然猝不及防地墜下一滴濃墨,那拇指大小的墨點迅速在紙上暈染出一大片。
“啊,這墨是不是該換了,奴也沒添太多水啊。”珍珠問道“公子,奴給你重新換一張紙吧。”
獨孤曦微不答,若有所思地抬手按住了薄薄的紙張。
“無事。”
他突然知道自己想寫什麼了。
此刻,望著紙上漸漸暈開的墨點,便如同他腦中驟然升起的念頭一般,他想,和她見麵。
獨孤曦微動了筆,片刻,不忘吩咐珍珠派人去將詩會中的程雪請來。
很快,程雪來到了院外等候。
“公子,程娘子來了。”
他應了聲,將信封存進泛黃的信封之中,蓋上了印。
隨後推門而出。
程雪剛到不久,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霏霏小雨,她頭頂覆上一層細密的水珠。
“珍珠,去為程娘子取一把傘來。”邊說,他邊走出簷下,神情淡漠中,言語卻急切的交代道“勞煩你替我將這封信,轉遞給謝絕。”
在外人麵前,他一貫喜歡以生分的姓名相稱。
或許是擔心被人看出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他越是存了這份避嫌的心思,脫口而出那兩個字,便越是如同燙嘴的山芋般,灼熱了他的心口。
可是……
午後便送出的信,獨孤曦微倚窗等了整整一宿,也未等到謝絕的到來。
珍珠無奈下,命人撤下了房中一夜未動的晚膳。
“公子,或許……謝二小姐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耽擱了?會不會,會不會是程大娘子沒有將信送到?”珍珠努力替謝絕辯駁著。
獨孤曦微呆呆的凝視著天光漸明的小窗外。
“程雪一向重諾,若沒有將信送達,必然早早就來回我了。”他聲音漸弱,不像是在回答珍珠,倒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
隨即,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響起。
珍珠心疼的眼圈都紅了,“公子,公子你彆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奴親自去,奴親自去請謝二小姐來!”
獨孤曦微隻字未提信中內容,此刻卻意外被珍珠一語道破。
是巧合嗎?亦或是自己表現得太過明顯?
今日之舉,實在有違獨孤家從小對他的栽培與教養,獨孤曦微甚至有些後悔送出了那封信,尤其還是在沒有得到回應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