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隻要再跑一趟城外的田地,基本上就已經可以鎖定原因了。”許伯言用炭筆在地圖上勾畫出幾處明日的任務。
謝絕點了點頭,隨即看了眼車外陰沉沉的天氣,開口道“要下雨了,不知道他們回去了沒有?青竹,掉頭去北街。”
“北街?去北街乾嘛?”
“不乾嘛,聽人說了一整日的流民,我倒想親眼看看,北街還有多少人。”
青竹癟癟嘴,“流民有什麼好看的,依我看,還不如趕緊回府,讓許師兄給咱們露一手好看。”
許伯言聞言一笑,安撫道“彆急,晚上回去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糖醋肉。”
“真的?”
“真的。”
青竹高呼一聲“許師兄萬歲!”,雀躍著掉轉了車頭,謝絕無聲地朝著許伯言豎起大拇指,“師兄就是師兄,薑還是老的辣,也難怪了青竹被你拿捏得服服帖帖。”
這孩子,還真是啥餅都吃啊。
連腦子都不帶動一動的嗎?
眼下,府中所有吃食都被謝申命人剁成了肉糜,熬煮成粥,用來施救流民了,哪還有半塊肉?早上那頓飯她之所以沒吃,還不就是因為做的清湯寡水,一看就讓人食欲全無。
不過她現下是後悔了。
摸著饑腸轆轆的五臟廟,嘴巴裡都啃乾餅啃得發澀了。
好在北街距離此處不遠,轉眼就到。
就在此時,天空中正好飄起零星小雨。
烏壓壓,暗沉沉的。
潮濕的街道兩側,搭建著七八個簡陋的木棚,陰暗不明的視野中,那道白色的身影是如此的紮眼,惹人注目。
獨孤曦微麵上遮了一塊白色麵紗,此刻正懷抱著一個巨大的竹簸箕給人分發粗麵饅頭,這些流民衣衫襤褸,麵龐臟汙,卻不爭不搶,一個個宛若虔誠的信徒般,老老實實地伸出雙手或端著臟碗,眼神渴望地等待著那一個可能還填不飽肚子一角的饅頭落下。
她無聲的凝視著眼前的一切。
許伯言也忍不住歎息道“直到見了這一幕,我才終於理解了,你母親為什麼會傾儘家財也要收留這些流民。”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們都不是什麼大公無私,悲天憫人的人,謝絕一直覺得,自己同這些居無定所的流民一樣,隻是這亂世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的,如螻蟻一般的存在。
可當她親眼目睹著滿大街的流民,像螞蟻一樣蜷縮在街道各處的木棚之下,克製又小心翼翼地等待著施粥者的恩賜時。
她的心底,更是無端地湧起一股無比憎惡戰亂的恨意。
是戰爭讓百姓流離失所,是戰爭將他們變成現在的模樣,這些人原本也有家,有維持生計的能力,他們有妻兒有子女,更有溫暖可盼的未來。
“主君,是二小姐來了。”江右眼尖,一停下手便看到了不遠處,雨幕中停歇的馬車。
車上腳步緩慢地,向他們走來兩個高挑的身影。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
江右撐傘上前將她二人遮住,“小姐,你怎麼來了?”
謝絕動了動唇,抬袖抹去臉上冰冷的雨水,“順道路過,來看看你們,怎麼樣?糧食還夠分發幾日?”
江右半個身子都在雨中,聞言目光閃爍道“主君已幾次寫信到京都求糧,隻是不知為何,陛下卻遲遲沒有回信,我們手中的存糧,最多隻能再支撐幾日。”
幾日嗎?
能讓謝申這樣的傲骨頭,幾次三番地寫信去京都催促要糧。